落影在风雪初定后便不再停留,告别了热心的店家,沿路上买了匹快马,向映雪楼所在的主城加速赶去。马蹄声飘逸在猎猎风声扬起的素白色之中,如鼓点,如心跳,暗示着任务的顺利,也暗藏着女子的不安与慌乱。
此次是因浮生境有难,迫不得已才来寻她。可若,她已不在映雪楼了呢?
纤细的手指抓紧绣金的斗篷,也是抓紧了自己纷乱的心思。先赶路吧,此刻多思无益。她于是扬起马鞭响亮地落下一击,声音掩在呼呼大风中,按理说罕无人迹的雪原吸收了这属于外来者的踪迹。
然而远在映雪楼内的兰溪月睁开了原本午睡的眼,他若有所思地起身,向主楼阁楼外的更远处望去。
“不安的气息。来了吗,属于映雪的灾祸?”
随即抄起桌上厚厚一沓资料,那是自苏楼主离开主城后自己每晚对星象的记录。接着他一边从笔架上拿起一支钻石质地的笔无意识地让笔在指尖旋转,一边浏览着手记的资料走出房间,口中念念有词:
“来者不属于这片土地,那么便不是羽国人或原国人,许是来自海外,甚至更奇异的地方。”
“目的针对性很强,看起来不好对付,主要是别让这人过久停留于此。但可以化解,要么在她入城前,要么在她见过映雪后。”
“嗯,不是什么凶煞的星象预示。看来手上这支改良后的判官笔就够用了,可能甚至不需要用到,很好。”
兰溪月顺势握住因惯性而前倾的笔,架在了右耳上,对着身旁的事务官吩咐道:
“传令下去,从现在起主城禁止放行不在居民名单上的人。下午的文件由你们事务一组负责,我去一趟主城门。”
身影消失在召出的直达阵法里。映雪楼副楼主兰溪月,从前原国两大术法世家中兰家的传人,依照自己的习惯在走入阵法前默默地向身后的虚影低身示意。那是兰家术士在动用家族术法前对重要之人的问候,而平时,那个虚影的位置都是苏映雪。
“来者,报上名来。”另一边,落影在洁白如琉璃的城门前勒住马匹颈部的缰绳,翻身下马,牵着奔波劳累的马一步步走向守城的侍卫道:“浮生境境主落影,请见映雪楼楼主。”
把守在一左一右的侍卫交换了眼神,严厉呵斥道:“副楼主有令,主城禁止外来客进入。请回吧!”
料是没想到被拒,落影掩盖在兜帽下的面容有些许讶异。是她的指令吗?可她理应不会这样做的,怎么?难道我要找的人真已不在此……但是,这是她最后留下线索的地方,无论如何,我都得进入。
“可否通融?”依旧是从压低了的兜帽下传出的声音,只是略带了几分冷清。
“副楼主有令,我等必须执行。”两名侍卫将手中的长戟交叉封住进城的通路,再次声明:“外来客还请自行返回。”
“浮生境人不受威胁。”落影松开手中的绳索,拍击马身一跃而起,凌空旋身踢翻交叉长戟后完美落在因受惊而冲过松懈阻拦的马匹上,她坐在马上,一吹哨,就要借由快马之速直入主城。
然而,马匹冲向的前方却蓦然凭空出现一道裂痕,如同被利爪撕裂开的空间一般,从里面走出了一个挺拔的素白身影。还没看清对方动作,落影本能地拽住缰绳将马逼向另一个方向。下一瞬,原先位置的上方已然出现了刀剑般的冰锥,正以极快的速度向她的身位刺穿。
“擅闯映雪楼主城者,死。”兰溪月一个响指收回身后的阵法,然后在冰锥直逼落影鼻尖前一寸的位置停住了它们,“但我可以相信女士只是因为不熟悉此处而走错了地方,现在出城你还能找到回去的路。”
落影保持着骑马的姿态俯视眼前阻拦自己的人。“你不是我要找的人。”她暗暗说了一声,然后径直回道:“若你是映雪楼楼主的人,理应让我入城拜见楼主。可你阻拦我,可见非是她的心腹。”
“哦?”这番话无形惹恼了兰溪月,他冷笑一声,弹了弹尾指,落影面前的冰锥便隔着斗篷实实地抵在她的咽喉上,仿佛只要再加一点力,喉咙处的皮肤就会被划开,冰将贯穿她的脖颈。“我不管你是有心还是无意,我的预知不会出错。我知道你不是这片土地上的人,也知道你是抱着某种强烈的决心来找楼主。但很抱歉,你的决心显然对映雪楼和楼主而言,都不像是好事。”
“预知啊,你在浮生境的人面前提预知?”落影闻言竟是笑了笑,面前的冰锥悄然融化。“浮生境掌管所有人的命运,从来只会顺着命运的轨迹行事。你浅薄的预知能力,难道就只教会了你违背命理吗?要不这样吧,自负者。”落影转头看向城门外的远处,隐约有车队起伏的迹象。“我已经感知到了半个时辰后映雪楼的楼主就会回到这里。你现在再好好运用你的预知看一看,命运的征兆真正想告诉你的话语。”
兰溪月神情自若,他知道现在已经错过了将人彻底驱逐的时机,“当然,预知者从不逆势而为。”反正只要做到让此人停留于主城过久便也算是达成目的,于是他侧身一步让出道路,却是一番扭曲的景象呈现在眼前:“来者是客,请入此阵,我会把你直接送往映雪楼。”
落影虽然不通阵法,但也并不忌讳,知道此时进入并无大碍,因为她和面前这人看见的预示是相同的,此时对方阻她并无好处。“那便先谢过了,映雪楼副楼主。”落影点点头,驾着马毫不犹豫地冲入阵法消失不见。
兰溪月转过身,摘下自己手上戴着的丝绒手套,折好别在腰侧,把手套的踪迹掩在大衣之下后径直走出城门对把守的侍卫吩咐道:
“取消方才的禁令,一切如常。给我备一匹马,我去迎接楼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