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湛做了一场梦。
下落。下落。下落。
耳中是呼啸的声音，卷起惊涛骇浪般的震动在耳中回响，梅湛第一次知道风声可以形成这样震耳欲聋的巨响。
太吵了……好想睡……
脑中的思绪是模糊的，她记得脚下的湿泥张开漩涡，带着恐怖吸力的黑洞一下子攥紧了她的双腿，她来不及反应，就被拉了下来。混沌中，最后的画面里，是一脸惊恐的秋笙，还有那个……妖王身边的高大少年……他拉着秋笙，还试图过来拉她……
谁要一个妖怪救……你都自身难保了，为什么还会想着他人？
……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是不是也被连累掉了进来……等等，什么叫连累了，我管那个妖王身边作恶多端的妖怪干嘛……他长得人模人样的，但一定杀过人，都是伪装，人的样子，都是伪装……没有好的妖怪，妖怪和鬼，全部该死……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太吵了……我好想睡，太累了……我实在是太累了……
别睡！坚持住！睡了就全完了！
这是谁的声音？
白映……是白映的脸……
你也会出现这样的表情呀……你说什么呢……风声太大了，我听不清楚……如果忘记了呢？我好想把一切都忘了，作为一个纯白的生命，重新开始人生。
睡过去就什么都不用想了，我至今都不知道自己是为何而活，为什么是我？人活着实在太累了，越是长大，越是失望，一点一滴蚕食着心，我背负着千疮百孔的灵魂前行，不知道还能走到哪里……白映，你呢？你从来都不会失望吗？
眼前有晃动的光，湛蓝中透出绀碧的光泽，天空和深海交汇的颜色，清凌凌的光。
好像在哪里见过……是在哪里呢？
对不起，我实在是太累了，就让我睡一会儿吧……
“主人，又有新鲜的血肉掉进来了。”一个声音脆生生的女童道。
“让众鬼分食吧。”温和的男声从一张白骨面具下传出来，他完好的一只手牵着女童的手，另一只手臂只剩下一段莹白的骨头，“连第一关都过不了的人，我不感兴趣。”
“可我们离得这么近，就掉在附近了，去看看嘛。”女童撒娇道。
“好吧，”白骨面具的男人说，“去看看。”
“小南姐姐，去吧去吧。”女童牵住另外一个女子的手，叫小南的女子身材格外瘦弱纤细、显得身上的破袍子更加宽大，她沉默着点点头。
女童看着那张疤痕累累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脸笑了起来，清脆的声音像银铃一般悦耳，三个人中，只有她的身体是毫无缺陷完好的，一张水灵灵的小脸，和寻常人家的幼童无异。
三个人走在下着淅淅沥沥小雨的小巷子里，两个大人牵着中间的孩童，如果不仔细看，会让人觉得是一家三口在散步。
“气味在这附近。”小南看向戴着白骨面具的男子，她的嗓音粗哑低沉，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嗓子里不断摩擦着，不似女子的声音，“白七，这次一下子掉下来那么多人，整个鬼域都发生了震动，肯定是有人引发大蚀了。三层的帮派必然争夺，”她瞥了一眼兀自开心着的女童，“我们真的要掺一脚吗？”
“所以我想见见那个引发了蚀的人，说不定会有有意思的发现。”白七的声音年轻而平缓，“而且这次，说不定鬼域主人会露面。终于有个逮住他狐狸尾巴的机会了。”
小南瞥了一眼开心的女童，叹了口气，她就知道这个男人不会只是去凑个热闹。
雨下的越来越大了，冲刷着阴暗的小巷，遮挡的视线里，小南凭借气味找到了昏迷的人——生活在鬼域里久了，是人是鬼身上都会染上一种陈腐衰败的味道，这个昏迷的人年纪不大，身上隐隐传来清淡的草木香——人间的气味。
小南用力吸了一下鼻子，扳住她的肩膀，把她翻了过来——毫无血色的脸即使双目紧闭眉头深锁，也能看出来明艳动人的五官和轮廓。
白七轻轻“咦”了一声。
女童问：“认识？”
“眼熟。”白七轻声道，视线没有移开。
小南快速检查了一下她的身体：“左臂折了，腹部的伤口比较严重，但不致命。这个衣着……上清派的女冠？”她的手颤了颤，“救吗？”
与此同时，三个人都感觉到了有数股煞气在接近。
白七还在沉思，女童看看小南又看看他，拽了拽白七的袖子，仰头看着他：“主人，我们救她吧！我第一次见道姑，她长得好美呀，我想让她做同伴。”
“阿缘喜欢她？”白七问。
女童用力点头：“喜欢。”
“那好，”白七笑了，“救吧。”
小南叹了口气，她的手仍旧抖的厉害，但开始麻利的处理伤口：“差不多了，我们尽快离开……”
“不用，”白七说，“我们等等来人。”
小南一愣——鬼魅能察觉到“生人”的气息，带着这个累赘，他们本来就很容易被追踪。等等来人？怕不是在找死……
触到小南的视线，白七笑了笑：“放心，我不会胡来。”
放心个鬼！小南纠结着要不要抛下这个傻子自己逃走，看了一眼旁边傻笑的阿缘和昏迷的女子，手停住了。
“能让她立刻醒过来吗？”白七问。
“什么？”小南回神，结巴了一下，“是、是有药可以让人维持清醒，但……”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恐怕并不适合。
“让她醒过来吧。”白七笑道。
小南沉默了，医者父母心，即使在这暗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