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发呆。
他回头看了徐笑一眼,叫了声姐,看起来兴致恹恹的。
徐笑走过去,伸手摸摸他的头:“生气啦?”
他一笑:“怎么可能,我要跟她生气我得气死。”目光放向外面,他突然问,“姐,你说人死后会在那个世界见面吗?”
徐笑有些错愕:“怎么突然问这个?”
他眼底闪过一丝伤感:“我们班有个同学,生了很重很重的病。”
是很重要的人吧。
徐笑揉着他的头发,温声说:“这个问题对姐姐来说太难了,不过以前有个人跟姐姐说过一句话,只要我们还活着,那些逝去的人就不会被忘记,所以开心点,让他们的记忆也变得美好一点。”
“被人忘记很恐怖吧。”徐来说。
徐笑也不知道。有时候人说人走茶凉,但又总希望有些东西不要因为那一场生命的结束而彻底湮灭。
或许人天生都是浪漫的囚徒,希望永远之后还有永远。
她嗯了一声,可是她绞尽脑汁,好像都记不得那个跟她说那句话的人的样子了。
因为经常用药,徐笑好多关于以前的记忆都淡化了。
她叹了口气,又对徐来说:“别瞎想。你这个年纪的很多事情,并不是一定要立刻找到答案。”
徐来嗯了一声,说:“姐,我前几天去我们新家看了,好像要动工了。”
前年,徐老太用自己的钱逼着徐笑按揭了一套房子,要到两年后才交付。
徐笑说:“等新房子交付了,我们就一起搬进去。”
徐来说:“我不搬,那个房子留给你,我以后要自己赚钱,再给你买更大的房子。”
徐笑心里一暖,捏着他的脸说:“那姐姐等着你。”
徐来脸一红,说:“你等着。”
少年已经开始发育,五官变得立体,脸颊上的肉少了,捏起来比小时候硬了好多。
一晃,那个在医院门口哇哇大哭的小孩都长这么大了。
徐笑感叹着,望着外面的雨水愣神。
*
从徐来的房间出来后,徐笑总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应该说,今天一整天,她都有这种感觉。
那些细碎的事情,化成无数的石头压住了她。
等徐来睡觉后,她找了把伞,悄悄从家里出来,一头钻进漆黑如磐的夜色。
春生路是益州最老的一条路。分为春生南,春生北,以及春生北路以北三段。这其中巷弄交叉,复杂的很。
徐笑打着伞漫无目的走着。老街上的石板被雨水打得锃光发亮,旁边花盆里的花全都凋落在地上,像河中的纸片小船定定立在石板地上,头顶穿插的电线将天空分割成无数昏暗的块状,任由雨水洒落人间。
徐笑突然想起小时候看过的一本画本。那是妹妹的画本,里面的主角,有个可以自由进出的地方,只要一进去,就能忘记所有的烦恼。
她突然好想有这么一个地方。
思考时,一抬头,看到雨中一片莹莹闪烁的光,像一片点点星火的海。仔细去看,才发现,那是细小的雨珠打在粉白色的三角梅上反射出来的光。
她竟然不知不觉走到了春生北路53号。
望着那一片雨中的三角梅,她脑海里又想起昨晚那片夕阳下,穿着白色衬衣,靠在树下一脸闲散跟奶奶拌嘴的男人。鬼使神差的,她拿出手机,点开了沈矜怀的微信聊天框。
“沈教授……”
不对,太老了。
“沈矜怀……”
有点奇怪。
思虑半晌,她取了个折中的称呼,在聊天窗里打:“沈老师,我能去你的二楼坐一坐吗?”
像是怕对方误会,她又赶紧补了一句:“我想拍一下你楼上的三角梅。”
等了一会,没有回复。
这么晚,也许已经休息了吧。
她为自己的唐突抱歉,又有点说不上来的失落。
撑好伞,她准备离开,正当这时,头顶的阳台上传来一阵开门的吱呀声。
她下意识抬头,看到阳台的门开了,一丝光亮倾泻而出,那个熟悉的倾长身影从那片光里走了出来。
徐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走了太长的夜路,在抬头看到那一片光亮的刹那,像一只迷途的船终于看到了浓雾中的灯塔,整个人突然松懈了下来。
沈矜怀穿着深色的睡衣,露出来的脚踝和手是清晰的冷白色。
他走到阳台边,站在那一片莹莹花海之中,深邃的眸子在夜色中准确无误找到徐笑,接着开口,只说了两个字:“上来。”
低沉的声音,带着似有似无的蛊惑。
雨水在丝丝线线下着,空气很冷,却又莫名有些黏着。整个空间仿佛安静到只要雨水打在伞面发出的声音,滴答,滴答,像谁的心跳。
徐笑抬头望着阳台上的人,不自觉捏紧了伞柄。
一阵夜风袭来,他的衣摆被撩开,露出紧实的腰腹。
徐笑这个角度看得格外清晰,块块分明,漂亮到有安全把手的腰腹肌线。
她莫名有些慌张。
感觉自己像个勾引西门庆的潘金莲。只是不一样的是,他在楼上,她在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