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姨:“是不是你们坐地起价?”
六子说:“阿姨,您想什么呢,现在这都属于上面管理,正规流程,明码标价啦。”
“不过现在这种事情确实越来越贵了,前段时间我听我家三表妹的姐姐说,她老头走了,找个墓地,那价格,都比咱市里最贵的小区价格高咧!”
“确实确实!人活了买不起房,死了连个躺的地方都没有,什么世道”几个阿姨一脸表示赞同地点头。
一边又有人问六子:“小伙子,你们做这一行应该很赚钱吧?”
虽然在这种场合,六子的语气倒是一如既往轻松自在,甚至开起玩笑:“怎么,您要给我介绍女朋友啊?”
那阿姨哽了一下,有些为难:“好说好说。”
旁边一个阿姨倒是问了句:“小伙子,你有什么要求吗,我老家有个姑娘,除了腿脚不利索,其他都好。”
不等六子回话,站在另一边的一个阿姨就道:“你说的那都三十岁了,哪里算姑娘啊,况且人都结过几次婚了!”
“那有什么问题呢,现在年龄这些都不是问题。你说是不是啊,小伙子?”
徐笑闻言,看向六子,想看他怎么回答。
只见六子双手合十,说:“嬢嬢您的好意我心领啦,不过我准备出家啦!”
“出家?”有人显然不信。
“对啊,见惯了生死,早就看淡一切,什么都是浮云啦,浮云。”六子一本正经,把几个阿姨哄得一愣一愣的。徐笑在旁边看着,差点没憋住笑。
一行人说话间走进了面前的大楼。
这一栋建筑外表不行,但是里面的装修却格外的精细,走进去甚至有点像是走进了哪家星级的酒店。徐笑注意到,每一个走廊旁都挂着一个显而易见的招牌:禁止奔跑及大声喧哗。
“这是我们给一些客户定制葬礼的地方,当然,客户要是觉得这边不满意,也可以去专门的酒店。”六子介绍着。
“很贵吧?”有阿姨忍不住问了一声。
“不贵。”六子说,“我们有套餐的,熟人还有优惠,您需要……”
“我谢谢你!”那阿姨白着脸说了一句。
六子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道:“不好意思,职业毛病。”
徐笑怕自己笑场,轻轻抿了下唇。
他们坐电梯上了八楼,到了888房间。
“就是这里了。”六子推开面前一扇双开的大门。
入眼是一个大概有半个足球场大的房间。
房间最里面有个舞台,舞台下面一字排开桌椅,咋一看,像是进入了某个剧院。
“这是我们最大的厅,金色年华,这里面的装修是根据逝者家属要求刚改过的。八十年代文工团风格。”徐笑随着六子的介绍走进去,闻到了空气中有股淡淡的油漆味。
她看了眼,房间的墙体被刷成了那种八十年代最爱的下绿上白类型,墙上挂着马克思等肖想,不远处的舞台上,两边挽着厚厚的红色的布,舞台最上方贴了一排红色的方形纸,纸上写着:芳华易逝,为青春歌唱。
整个房间的场景,咋一看真的就像穿越进了八十年代的文工团。
徐笑看那字体觉得有点眼熟,仔细想了想,是沈衿怀的房子门口挂着的瓦楞纸上的字。
这些是沈衿怀写的吗?
他的字跟他的人还挺像的,看似随意不羁,却又隐隐有股傲气的风骨。
这时,六子伸手指了指对面大概高出地面五十公分的舞台:“这就是你们明天表演的地方。现在舞蹈老师去吃午饭了,等她待会过来会教你们基本的舞步。”
说实话,到目前为止,徐笑都没看出这里有要办葬礼的感觉,反而觉得这里马上会有一场歌舞秀。
其他人估计也是这种感觉,不禁四处看起来。
徐笑跟在六子旁边,问他什么时候签合同。
六子让她别急,等他师父出来。
徐笑嗯了一声,想着要在这里跟沈衿怀签工作合同,还挺奇妙的。
这时候六子突然叫了一声:“那边先别进去。”
但显然已经晚了,有个人一把掀开了舞台旁边的一块幕布。
徐笑也往那边看去。
她距离幕布不过三步远的距离,一眼就将里面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那里面原来还有个小小的房间。
房间里摆满了挽联,墙上挂着一张老人的遗像,在一堆白色的花前,摆着一张单人的落地床,床上躺着个身穿淡青丝绒长裙的老太太。
此时,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正半跪在那里,手里拿着化妆工具,小心翼翼给老太太化着妆。
即使明知道那里的主角是谁,可人的视线还是不自觉被那个半跪着的男人吸引了过去。
男人的头发梳成三七分,一点黑色的刘海落在眉前,微微低着头,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色的细框眼镜,薄唇微抿,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绝气息。
对方似乎完全投入到工作中,在幕布拉开后,跪在男人身边的几个人都看了过来,唯独男人依旧在低头专心化着妆。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撵着化妆棉,轻轻将粉底扑抹在老人的脸上,透着股说不出的温柔。
因为动作,男人衣袖拉开,露出微微凸起的骨关节。
徐笑看着对方手关节慢慢动作,有一瞬间,仿佛时间静止,周围的声音全都消失,她像是在看一场无声的,庄严的朝圣。
她第一次如此平静的面对一场死亡。
没有害怕,反而感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