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开着车已经在公司大门口等着了,方修璟拉开车门,快速钻了进去。
虽然,市人民医院距离煜城直线距离不过2公里,但是现在正是中午的高峰期,高架上,无数的小车依次缓慢挪动。
炽热的阳光火辣辣地照射在车顶,车内的温度迅速攀升。
方修璟低头反复盯着手表上正在一点一滴流失的时间,再抬头看着前方半分钟没有移动过一米的车,他不能在等了,现在陆悦绫在医院生死未卜,如果他在这里浪费时间,而导致错过了什么,那他这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于是乎,下一瞬,他推开车门,将身上的西装脱下后,直接丢到了车后座,摔上车门,拔腿就往医院的方向奔去。
现在已经是仲夏,正午室外温度能达到50度以上,方修璟却像是不知疲惫,一秒也没有停歇,径直跑到了市人民医院的大门口。
一道穿堂风轻轻拂过,裹挟着医院空气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消毒水味道。
眼下每向迈一步,方修璟都能感受到自己的胸腔正在剧烈收缩,彷佛下一刻强烈的挤压就能将他的内脏全部压缩到炸裂。
即便是顶着巨大的重压下,他大口喘着气,吃力地扶着墙边,规整的头发早已被风吹得不成型,身上笔挺的白衬衫像是浸过水一样,早已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此时,他全然不顾病房里其他人怪异的目光,一步一步终于站在陆悦绫的床尾,抖如筛糠的五指小心翼翼地撩起包裹的床帘。
床帘后,是陆悦绫一脸毫无血色的脸,他沉默地捏着床沿,青筋暴起的五指不知不觉已深深陷入自己的掌心,形成一道道乌紫的瘀痕,他也感觉不到疼痛。
冰凉的衬衫沾染了病房里湿冷的空气,一道刺骨地寒猝然爬上了方修璟的脊背,脑海中骤热浮现十岁那年的老旧的停尸房。
同样浓烈刺鼻的消毒水味,也压不下他父母尸身停放多日而发出的腐臭气味。在那个冰凉的不锈钢床上,有两个笔挺的身体躺在上面,那时方修璟已经完全想不起父母微笑时和蔼的模样,取而代之地是两朵无比艳丽的大丽花。
在那黢黑的花心之中,似是两个无穷无尽的深渊永远望不到头。
而现在,方修璟以为自己早已遗忘的记忆再次被唤起,他强忍着腹中的翻腾,撑着病床的栏杆走到床边,紧紧握拉起陆悦绫冰凉的手抵在唇边,一股又一股的无力感席卷而来,他的眼眶开始泛红,滚烫的泪水接连不断地滴落在陆悦绫的手背上。
陆悦绫在睡梦中隐约听到了微弱的哽咽声,她动了动自己被捏得发疼的手指,在睁开眼睛的刹那,她惊奇的发现面前这个头发凌乱,衣衫湿透,泣不成声的男人居然是方修璟。
她有些不知所措,静静望着他,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应是察觉到了她细微的动静,方修璟迅速抬头,他绯红眼睛里满是血丝,苍白的脸颊上布满了泪痕。
陆悦绫用尽全力,动了动自己干涸的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方修璟这时才回过神来,赶紧起身呼叫了医生。
不过半分钟,医生和护士赶来,细致地测量了陆悦绫现在的体征。
主治医生看向方修璟,“是家属吗?”
陆悦绫正打算开口,方修璟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对,我是陆悦绫的家属,医生有什么需要注意的情况都可以跟我说。”
医生埋头翻看了一下手中的病例,神情郑重的看向方修璟,“陆小姐,刚刚送进来的时候呼吸停滞了几秒,之前我们担心会伤及大脑,现在看来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不过还需要再观察。另外,就是贫血太严重了,今天需要补充铁,那之后如果没什么大碍,就可以回家静养。”
“好的,我记住了。”
方修璟送完医生回来后,看着一脸气呼呼的陆悦绫,心中的紧张的情绪终于土崩瓦解。
他拉过旁边的凳子,毫不客气的坐在床边,伸手为陆悦绫掖被角的动作也十分的自然,“李芸芸今天刚出差去了,如果你对于现在家属身份有异议,那我给你两个选项,是要我继续当这个家属,还是需要我现在打电话通知你的父母?”
说完,方修璟掏出手机,轻勾嘴角,威胁似的将屏幕上备注“周惠然”的号码,在陆悦绫的眼前晃了晃。
陆悦绫立刻败下阵来,凶神恶煞的表情立马转化为温顺,她张嘴使劲咬着方修璟递到她唇边的吸管,艰难的吐出几个字——
“有话……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