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朝,换上常服,在祝容的领路下,来到‘临华宫’。一进门,就看到完全和其他宫殿不一样的装潢,就像是把乡间的一处民房搬了进来,主殿前搭建了一间红瓦泥墙的土房子,花园被改造成了大片农田,某个身影还在‘田间’劳作。祝容唤宫人搬来靠椅和华盖,宁稹坐在靠椅上一边享用茶点,一边欣赏某人的劳作。
烈日当空,张忠行这才知道已是响午,擦一擦额头的汗,直起身子,眼角瞥见宁稹的身影。张忠行慌张地擦擦手,手脚无措地来到宁稹跟前跪下行礼:“陛,陛下,万福,吾,吾,不,是,臣下”
“起来吧”宁稹忍不住笑了。
“谢陛下”张忠行就木木地站一边。
“坐下”宁稹示意他坐旁边的椅子。
“诺”张忠行规规矩矩地坐正。
“你不用那么拘谨,朕说过,你可以不守这些繁文缛节”宁稹把另一个杯子递给他。
张忠行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喉咙,:“我,我就是,担心丢陛下的脸”
“倒还不至于。在这里住得习惯吗”
“多谢陛下体恤,特意让人打造一处和我以前住的一模一样的地方,我还能和以前一样劳作,吃穿用都能按照我以前的习惯,我真的很喜欢”张忠行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能有这样的境遇,他不会去问,陛下的用意,他也不需要知道,他只知道陛下对他很好,他和陛下是夫妻,他会为陛下付出一切。
“你喜欢就好,朕也很开心,看到一个人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后面这一句,似乎带着感叹。
“提醒两位亲王准时出席晚膳”宁稹在回寝宫的路上对祝容说。
“诺”
宫人们有序地提着食盒进入‘长阖殿’,有别于一贯的分食制各自一矮桌不同,食物被布置在一张能坐十人的长方形矮桌上,只有一头放置了四张软垫,一张在主位,主位左边一张,右边两张。
宁晔,宁赞,宁稹三人走进殿内,宫人们都退下了,只见一黑色华服金色边的男子站于主殿前厅中,略白的发丝,板正的身形,不苟言笑的表情。
“儿臣,向父后请安”宁晔,宁赞,宁稹三人同时微微躬身双手上下交叠置于胸前行礼。
“孩儿,向父后请安”宁稹身为陛下自称是不一样的。
太安候眼眸都不曾动一下,自行转身走向矮桌入座,似乎对于这‘预设’好的相处时刻并不期待。宁稹三人无奈地相视一眼便也跟着入座。
席间,只有箸碗轻微相碰发出的声音,连咀嚼声都听不到,四人都安安静静地用着膳,可以说是目无表情,正如过往一样。太安候坐主位,宁晔和宁赞坐右边,宁稹一人坐左边。宁晔把宁赞喜欢吃的夹到她碗里,因为所谓的‘吃不过三’的规矩,对于再喜欢的菜肴,也只能夹三次,不然坏了皇家脸面,宁赞也给宁晔夹菜,两人默默地搞怪对看一笑。
宁稹还记得当时六岁时,宁稹,宁晔,宁赞第一次与母皇,父君一起用膳时的情景,宫侍在内室站了一圈等候,五人吃不言,场面安静压抑而不自在。宁赞看到自己喜欢的酱鸭,第四次伸出箸的时候,跪在母皇身后的内务总管轻咳了一下以示提醒,其他四人的视线也无意地瞟了过去,宁赞一时间僵在了那里。宁晔毫不在意地把酱鸭夹进宁赞的碗里,宁赞没心眼地对宁晔笑笑此事便过去了
太安候抬眸,只是冷冷地看了两人一眼。宁稹的视线在太安候和宁晔宁赞间游离了一会。
从宁稹六岁开始,每月十五,她们三人就要来‘长阖殿’陪父后共食晚膳,这是母皇给她们三人定的规矩。也是那个时候,信阳公告知宁稹,自己并不是她的生身父君,帝后才是。当时,令宁稹诧异的是,她出生不足两个月便过到信阳公膝下,不知道自己的生身父君可以理解,但当时宁晔和宁赞早已是记事的年纪,也是那时一同被过到信阳公膝下,之后却从不曾听她们提起,也更像不想提起。
父后与她们三人相处,谨遵‘亦父亦臣’,界限明确,没有旁人的‘一家人’之说。
“听说,陛下封了新的宫允”太安候似乎很随意地提起。
“是的”
“乡野莽夫”太安候没有继续说下去,很明显对于常乐公的出身很是鄙视,但为了维持自身的气度并没有再评价下去。
“只要朕喜欢,就够了”宁稹径直回答不带一丝情绪。
“那陈国质子,怕是够时日了,是否应该送回去了”
宁晔和宁赞听到这个问题手中的箸都慢了下来,一个大家最避讳的问题,没人敢当着宁稹的面直接问锦仲尧以后的去处。
“朝堂之事,不劳父后费心”宁稹放下箸碗,摆放规整,暗示不想继续此话题。
“那家事呢?”太安候接过跪在一旁的宫人递过来的温热手帕,也抹干净手,用递过来的盐水含漱了一下,接着说:“宁桓留守边境已经六年了,本侯想他了,是不是该把他调回来了”
“事关边境安危,岂能轻易变动”此时的宁稹,语言中已略带点不悦,不悦的是太安候对宁桓的态度,宁桓的生身父君意外身亡,在宁稹三人被过到信阳公膝下两年后,宁桓却被过到帝后膝下。太安候对宁桓犹如亲生般,但是对宁稹三人却形同陌人。
“朝中武将众多,难道就非宁桓不可吗”
“当日宁桓为何要走,如今也不自请回都,其中的缘由,父后,不是最清楚吗?朕还有公务处理,先行告退”宁稹起身,宫人们都伏地,宁稹向太安候行了叠手礼便自行离席。
宁稹尽量压抑自己维持‘慈孝’的状态,皆因对方是自己的生身父君,不然,八年前的事,宁稹就可以手刃他和宁桓。
宁晔和宁赞见状也同样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