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砰!"——这是潮水猛冲过来,冲上壁垒的闷响。
混着破碎的、不知是谁的骨头,怨气和恶意一浪一浪,永不止歇的倾盆咆哮。过多的话语纠缠其中,即使是在壁垒之内,魈还是无可抑制的捂住脑袋。
好痛好痛好痛——
眼前发黑,耳朵嗡鸣,乱七八糟的碎片悄悄从不再安定的水面上浮,骷髅残破的手骨猛的扣住魈的脚踝——拖下!拖下!没有办法挣扎,甚至产生不了"挣扎"的概念,精神失控的边缘,被抓住的瞬间甚至连维持自我都做不到!
某人在轻轻叹息。她大约捂了会儿脸,语气充满格格不入的无奈:
"我明明只是最普通的那个,却老被支使过来打工......今天可是休息日啊。"
"就不能安静点儿吗?"
有点烦躁一般,疯狂之中,潦草的鼓掌声响了两下,蔫不拉几却效果拔群:像是被拍碎了、被碾轧过去,海潮从倾轧叫嚣到浪静风平只在这一瞬间。
那双手垂至身侧时,魈重新清晰起来的意识里,金色的、长长的一道弧光从眼前划过,不寻常的、在变得空荡安静的世界中摇摆的,是深蓝的衣摆、漫长编起的发辫,黑色的手套盖住半掌,却因为太接近,魈在握住这只手时,错觉一般察觉到了被掩盖的疤痕。
不寻常的安定从相握的手中传来,魈定了定神。
"这次的事情纯属意外。"像是处理过太多次这样的事,某人的语气平板,回到了最初的漠然,"作为补偿,我会送你出去。你就当是做了个梦,这样对双方都好。"
彻底沉寂下来的世界,只剩下两个人恒定的脚步声。
过度的安静反而让人难以集中精神,魈跟在后头,几度在意识崩溃的边缘把自己拽住,危机过去之后,过度消耗的意识像在漂浮。他的眼睛机械的睁着,偶尔多出来的脚步声,那些视线里晃过去的、水底里飘荡的金色头发,嘻嘻哈哈跑过去的小女孩和不小心被踩碎的骨头,下陷又上升的花朵和枯枝......
他的理智已经无法正常运转,他只是默默经过这些,顺着道路前行,直到光线昏暗到了不寻常的境地、直到引导者停下脚步。
他机械的打量周围:像是来到了最深处的海底,被遮蔽的潮水异乎寻常的呈现出黑,奇异的、被上方的光线照亮的地界却是蓝绿的迷幻色彩。给人带来温暖的虚假光线之下,投影遮天蔽日——
魈缓缓抬头。
他看见了——一座"神像"。
和中心广场的那座,一模一样。
22.
广场中心的巨大神像,□□当中被砸断一条手臂的神像......
静默的流水当中,那些固定绕开断臂的水流勾画出塑像原本应有的形状,又在魈的视线当中,逐渐凝结成摇晃着的、细瘦的双腿,再是盘旋在双腿附近、破片一样的裙摆,再是......
魈默默挪开了视线,说实话他不太想对着没有拼凑在一起的肢体断片发表评价,不太礼貌。然而在他视线挪移的时候,他感觉到那只水波里咕噜噜转着的眼球在奇怪的上下乱窜......难以言喻的心情:他觉得他在被嘲笑。
他觉得至少在相当一段时间里,他大概都不会有太大的精神波动了;他甚至出于莫名其妙的心情,"颇为友好"的朝着那个方向笑了一下。
"嘁。"
双腿摇摇晃晃,紧接着轻飘飘的、一如初见般的,从不存在的手臂上方落下,魈避无可避的看见无数残片在他眼前摇晃,却又伴随着飘飘的裙摆,孩子一般笨拙的朝着神像下方快活的跑去——
"她在等你。"
魈看见神像底下,逐渐被打开的某扇"门"。他的手被松开,又在瞬息之间被握住——不同于那双宛如实质的手,此刻牵住他的手,似曾相识当中又泛着些许不寻常的......虚幻。
"她可没力气走过来接你,光是给你''开门'',她就已经快没力气了。"
有几分古怪的、时时刻刻看好戏一般的揶揄口气,魈不用看就知道是谁。他觉得自己的精神状况堪忧,因为此时此刻,被一团碎片"牵住"的他竟然觉得场面颇有几分滑稽。这让他忍笑得十分艰难。
"那,劳驾你了。"
不用看——虽然准确说,就算看也看不到——对方的表情,魈都知道想必被他的话恶心得宛如吃了苍蝇。大概生前的确是个小孩,对方"牵住"他的手猛然用力,恶意毫不掩饰的充斥在话语里。
“好烦啊你——这么普通又平凡,果然人类都是让我讨厌的东西。"
"姐姐姐姐——"故意拖长了的语调,很明显是冲着先前长发的某人嚷嚷,"这人这么废,活着也没什么价值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咱俩悄悄把他撕开吃掉吧——"
"不可以。"
"别浪费我的时间。而且......"
跌跌撞撞的从神像之下走过来——魈注意到了那装载碎片的巨大水泡,视线往下,是齐整的、美丽的、与周遭格格不入的裙摆和鲜花。
"她来了。"
"对不起。"
"我来迟了。"
——为什么......会有这么柔和的、温暖的嗓音。
不真实的感觉让魈自认为安定的意识再次翻涌,连带着周遭安静的潮水都不稳定的鼓动起来。他下意识的动了动手,醒悟过来时才发现,自己握住的是引导者的衣角。
误入迷途的人第一次面对着神像,无穷的歧路面前,他向维吉尔提问:
"我所见的一切......它们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