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踢完就偷偷观察着付峤礼的反应。
看着他拿着汤勺的手稍一停顿,而后不动声色的继续喝汤。
他低垂的眼睫遮住了眼睛,皮肤白得有种冷淡的疏离感,让人想要恶劣一些,看他这副清冷稳重的皮囊被撕开裂缝。
于是刚才那一下故意招惹他,有种上瘾的满足感。
外面的雨还在狂乱不止,即使关了窗也能听见外面山摇地动,风雨哭嚎,本就老旧的玻璃窗发出随时会倒塌的声音。
破烂老旧的居民楼仿佛是一堆被废弃的腐木堆成,无法成全人的一方庇佑。
这么些年,家里早已经习惯了优渥,这样场面显然有些让人无措。
即使关上了窗,听着外面风雨撞击玻璃窗的声音,仍然让人频频担心,妈妈蹙着眉说:“要不要找人来修一修啊,这雨也太大了。”
话才说完,玻璃窗又是一阵被风雨吹得咣咣直响。
声音大得吓人。
爸爸望了望阳台,再看了看屋顶,最终说道:“找人看看吧。”
他叹了口气,因为那又是一笔钱。
她暗自观察着这个被妈妈拿来数落了她好几天第好好学生,在玻璃窗咣咣直响的风雨飘摇里,付峤礼仍然不动如山,教养很好的吃着饭。
吃饭习惯很好,细嚼慢咽,坐姿端正,筷子从不贪多,也不挑挑拣拣。
是她妈妈常年念叨着让她好好学的那种吃饭习惯。
也不知道这样的好好学生,是生来就容易懂事,还是比普通孩子更会忍耐。
果然,付峤礼一走,妈妈就开始拿他对比:“老付家那孩子教得真好,看着就是个懂事出息的,成绩又那么好,省不少心。”
这话当然是跟爸爸说的,只不过现在住的这房子太老旧、狭小,隔音效果差得像是不存在。
尽管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已经尽量用较小的音量,但她还是隐隐约约都听得见。
付峤礼的名字又在她人生的对立面。
爸爸回应道:“诗诗从小就被你惯着,要是好好教,说不定也能个好孩子。”
“怎么是我惯的,你也没少惯着她,她那些闲书又耽误学习又那么重,我说别带着了,她一求你你就心软同意了,这样的事从小可没少啊。”
“唉,算了,只是跟老付家那孩子比不了,但还算没教坏,你看这次搬家多辛苦,她什么都没抱怨。我只是担心,咱们家现在条件大不如前了,诗诗以前能被我们惯着,以后不知道她能不能适应。”
厨房里洗水槽里碗碟碰撞的声音夹杂着低声的交谈,随即被阳台又一阵猛烈巨响的打断。
支离破碎,轰然倒塌,在逼仄拥挤的老旧小房子里宛如塌天。
她在房间里都被那巨响吓了一跳,她连忙探头出来,看到阳台那块吱嘎吱嘎的玻璃窗,还没来得及等到维修,已经先一步倒下。
被遮蔽的风雨刹那灌了进来,客厅里的东西摇摇欲坠倒地一片。
父母惊呼着连忙抢救,看到她出来,连忙阻止她过来:“诗诗你离这里远点,去把客厅的东西收拾收拾。”
家里的一片狼藉,东倒西歪,本就狭小的空间被风雨灌满,风雨波及过的地方仿佛经历过一场征战。
等全家抢救完,已经累得没什么力气,沙发还浸了水,只能挤在小凳子上休息。
原本犹豫着要找人修的窗户,现在是彻底得花上一笔费用了。
等付峤礼下次来家里吃饭的时候,窗户已经修缮,家里整整齐齐,连地都拖了好几遍,妈妈买菜的时候顺便买了一些便宜的劣质窗贴,把墙上没法清理掉的老旧痕迹用贴纸遮住,把老旧的房子打扫出一种好好生活的感觉。
由奢入俭难,在外人面前总还是要留点体面。
但付峤礼的确如爸妈说的那样,是个稳重懂事的好好孩子。
他从不多嘴过问别人的窘迫,看到划痕破烂的桌角时,他目光里也没有异样的神色,妈妈在一旁有些无措的下意识搓着围裙角,生怕这个孩子对家里这样的破旧面露嫌弃,但他从始至终都平和,几天下来才渐渐让妈妈放了心。
相处下来,也算熟了,爸妈商量着向他借用一下他高一的课本,让她趁着暑假的时候先预习预习,怕开了学跟不上。
对于这个突然给她增加了学习任务的行为,她很不满,试图抗议,现在可是暑假诶。
妈妈给了她一个眼刀。
她只能寄希望于付峤礼不要答应。
但付峤礼太乖了。
他好像不会拒绝长辈。
他说话时会先咽下食物,放下饭碗,语气淡却很礼貌,“没关系,高一的书我现在不用,我等会儿吃完饭就回去拿过来。”
“不麻烦你再跑一趟了,让诗诗跟你去,你给她就行,让她自己拿回来。”妈妈高兴得笑成朵花。
付峤礼饭吃完要走,妈妈就踢她,“去,跟着峤礼去拿书。”
她望着碗里还没吃到一半的鸡翅,正要抗议,又被她爸爸催了一句:“快去啊。”
“……”
行吧。
她放下碗擦擦嘴,到门口换鞋时,付峤礼已经拉开了门走出门口,正要关上。见到她过来,手上关门的动作停顿一下,她飞快换了鞋迈出门口。
顺手帮他关了门,她和付峤礼在门外面对面,四目相对时,她冲他露出一个特别灿烂的笑:“走吧,我现在跟你去拿书。”
他只嗯了一声。
沉默寡言,冷冷淡淡,看起来不好相处,也不好靠近。
但是,长相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