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调也愈发急速拔高,“我在这公司里的处境本来就不好,我学历低,职位也是最底层,公司里大把的能人,平时打印个东西跑个腿被呼来喝去的,在公司里赔尽笑脸,一开始连打印机传真机都不会用,每天被领导骂得狗血淋头,他已经大大小小教过我帮过我很多了,就这么点交情,怎么让人家帮我调职,那么多人不调,调我一个底层员,这人情怎么还?”
爸爸越说越觉得烦躁,妈妈的情绪也涌上头,拔高嗓门说道:“办不办得到你试一试嘛,还人情总有还的时候,我不就是说一说,你凶我干什么啊,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你们于家,你知不知道你妈的病还要吃多少药,峤礼读书又是一笔钱,昨天才交了班费又买了辅导书,家里处处都用钱,碗砸坏个缺角我都没敢丢。”
说到后面,越说越委屈,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扯着嗓门拔高气势:“我能有什么错,我不也是为了这个家,我能有什么错,你不待见我,你干脆别要我们娘俩了。”
后面越说越严重,爸爸只好压着脾气搪塞止战。
但是这样的争吵几乎是家常便饭,隔三差五就会有一次,鸡毛蒜皮,鸡零狗碎,有时候是买菜多花了几分钱,有时候是因为亲戚来借钱,几乎都逃不过钱,关于家里花销的分歧吵过大大小小无数次。
不管吵架还是平常的闲聊琐碎,提到的最多的都是这个姓于的同事,一吵架,妈妈就会扯着嗓门拿这事嚷着:“同一个班的同学,怎么人家就那么能挣钱,让你去求人帮忙你还拉不下脸,本事没有自尊心倒不小。”
这样的话直戳爸爸心窝,梗着脖子红着脸也不客气道:“你高中同学做生意赚多少钱,别墅都买了,怎么也没见你这么有本事啊,都是一个班里读的书,你很厉害啊?”
两人吵得脸红脖子粗,全然忘了跟对方是夫妻,拿最伤自尊的话去捅对方。
他在这个时候会去劝架,每当这个时候,妈妈都会掉着眼泪抱着他哭。
而爸爸看到这一幕以为他是帮妈妈站队,气急败坏连他一起骂:“还不都是为了你,要不是为了能把你接到城里读书!”
这话不完全假,但是人在吵架的时候往往总是习惯把所有推到别人身上。
他一直养在乡下奶奶那里,父母也希望能够早点一家人一起生活,打工攒了一点钱就回了老家南苔市。
两人文化水平都一般,妈妈跟亲戚一起开了个餐馆,爸爸则入职了当地一家企业,虽然体面许多,但是工资微薄,一家人挤在梧桐巷里过着最普通的生活。
梧桐巷的房子差,隔音几乎没有,贫穷似乎是人类一切负面产生的源泉,住在这里,几乎每天都在各家的夫妻吵架和孩子哭闹声中度过。
他在这样的市井嘈杂里,一张又一张写着试卷,一页又一页背着课本,考上了年级第一名。
中考又以状元的成绩,考进了一中。
他是所有家长老师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他代表学校拿下大大小小的竞赛,学校拿他拍过不少宣传片,南苔市不大,出了这么个学习优异的好苗子,凡是家里有在读书孩子的家庭,几乎都听过他的名字。
他普通的出身也因此不再是被人取笑的缺点,反而成为了更让人追捧他的光环,寒门贵子,这是他的标签。
家里也因他而扬眉吐气,在整个梧桐巷里都鼎鼎有名,街坊邻居见了他都客客气气,在学校里,他也是受尽尊重的对象,校长见了他都会多关心几句。
于诗遥说,他看起来不像是会随便把别人加进自己通讯列表的人,他像是那种只活在别人的聊天里,高不可攀、可望不可即的人。
但是他不是。
他说他只是普通人。在他的眼睛里,她才是可望不可即的人。
那天的梧桐巷下了雨,傍晚潮湿,他刚从学校的暑期活动回来,身上还穿着一中的校服。
巷口停了辆车,地上置放着大大小小的行李箱。
矮墙上攀爬着藤蔓,在雨色里弥漫深绿。
于诗遥从单元楼下来,从地上搬起行李箱,白皙的手腕,纤细的脖子,柔顺的头发随便束成马尾都会很好看。
那一幕雨色朦胧,比梦更像梦。
他问她几楼,那是她和于诗遥说的第一句话,她以为是初见。
她不知道的是,即使那一刻站在她的面前,他也顷刻间只剩自卑。
不敢看她的眼睛,不敢看她的笑容,不敢听她走近的脚步声。
第一次见她的那天他手捧着字典,正处于人生前所未有最自卑的一刻,他的过往在崩塌,而她像童话里的公主一样从阳光里走过来。
在她的视野里,他是没有印象的路人甲乙丙丁,是高高在上的好好学生。
但在他的世界里。
她是公主,童话里的公主,最美好、最不切实际的童话里的公主。
不管以怎样的耳闻听到她的名字,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