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荒马乱的一晚上,阮灵萱迷迷糊糊做了好多乱七八糟的梦。
梦里有大婚那一夜萧闻璟对她说“东宫险要,需谨慎行事,你若安分,我必护你平安”。
也有他们二人身份曝露,在临安县被抓起来,就要被施以火刑。她害怕极了,萧闻璟却不知道从哪捡来一破瓦片割开她腿上的麻绳,还将她推出了火海,让她跑,别回头地跑。她使出全身力气跑出大火,跑了不知多久,她还是忍不住回过头。
就见到萧闻璟小小的身影已经被那熊熊大火吞噬,只剩下半张神色落寞的脸。
睡不踏实,阮灵萱天未亮就醒了。
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一觉之后她还在五岁的身体里,就连想看一眼外头都要踩着凳子才能趴在窗台上。
外面的世界对她来说,又变得高了、大了、广了。
开解了自己半晌,阮灵萱慢慢也只能接受现状将成为常态,她回不去十六岁那年了。
这几天书院放假,丹阳郡主派了两个心腹婆子看顾她,不许她再到处乱跑,要她养养性子,正好也方便她重新认识周围阔别三四年的旧人,免得让人看出端倪。
阮二爷夫妇到临安只带了少数心腹伺候,其余的都是在本地牙行买的,因而规矩不如那些家族调.教好的,一有空闲便会聚在一起闲聊。
昨夜拙园的这把的火引来各种猜测。
有人说是盗匪求财误点了,也有人说是歹人行凶,是来杀人的。
总而言之,求财夺命都是专门冲着拙园里那位来历不明却又瞧着尊贵的小公子而来,毕竟树大招风嘛!
万幸的是救火及时,拙园里头只是损坏了一些身外之物,并没有伤及人的性命。
不过正因为这个缘由,那病怏怏的小公子又缠绵病榻几日不曾出门。
这都是阮灵萱托云片打探来的消息,阮二爷一向不会在女儿面前说这些外面乱七八糟的事,所以在阮灵萱的记忆里压根就没有这档子事。
“姑娘,你怎么忽然对那沈公子这么关心了,之前他住在咱们院子里的时候,您不是还和他横竖看不顺眼么?”云片奇怪道。
“……”阮灵萱看了眼云片,她答应过萧闻璟绝不会对第三个人说起他们的事,就不好解释为何自己对他那边的事情这么上心。
不过不等阮灵萱想到合适的说法,那边云片就自己答了起来:
“不过也是,姑娘一定是瞧着那公子可怜,身边连个正经的大人都没有,最能说上话的也就是一个管家,管家到底只是下人,比不上父母长辈。”
她叹了口气,怜悯道:“也不知道谁家的孩子,竟狠心将他一个人丢在这里,自生自灭,瞧着怪可怜。”
自生自灭……
云片的话令阮灵萱不禁想起在盛京的时候,阮二爷同友人感叹过一句话,“陛下子嗣繁多,然多病多灾。”
当今皇帝十三岁继位,十六岁生长子,萧闻璟排行第六,其实并不占优势,可谁料到前头的几名皇子都是福薄命浅,竟甚少有康健长至成年。
*
三日后,东篱书院终于修好了桥。
阮灵萱纵使不喜欢读书,但这是她如今唯一正当出门的理由。
大周虽重武轻文,可普通人家若想改换门楣,一步登天,也只能走科举这一条路。
而临安县钟灵毓秀,有说天上的文昌星君还是凡人之时,祖籍就在临安县,所以临安县才有绵远不断地文运。
既是出生在这等不凡之地,自然不能浪费这文运昌隆的宝地。所以历代秋闱,临安县参考的学子不少,有不俗的成绩,还连着出过好几个青史留名的大宰相、大能人。
不过也只有阮灵萱这样的“过来人”才能在这个时候摇摇头。
现在的临安县并不知道自己的文运就要到头了,在这往后的十余年间,能走出临安县,通过会试的进士居然只手可数。
只是风气在这里,无论如何,有条件的家族是不会放弃让每一个孩子接受教育。
阮灵萱也是被丹阳郡主日日催促学习上进,就怕日后她被人比了下去。
夏阳炙热,蝉鸣不断。
小道上,学子们陆陆续续赶来学堂。
“公子您还没好全,就是再请几日假也无妨,何必着急着去书院呢?”谨言劝了一路,这都进了书院的大门还没放弃。
不过虽然一直在劝,但谨言却也了解萧闻璟的性子,雷打不动地要读书学习。倘若哪天他忽然不这么用功了,才叫人奇怪呢!
果然萧闻璟掩唇干咳了几声,就淡声道:“我的身子还没弱到那种程度,不必说了。”
谨言对着从小看到大的主子,想起令他又受惊的那场火,难免替他鸣不平,“要属下说,在这里还不一定有盛京安全,不如写一封信,让娘娘把您接回去……”
萧闻璟目光直视前方,“现在还不行。”
“什么不行?”谨言没听懂,正要追问,就被旁边的小林子传出几道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一声音凶巴巴叫道:“在树上做甚,有本事下来打啊!”
另有一道清脆嗓音与他对峙,“我才不下去,你有本事爬上来呀!”
声音耳熟,谨言抻长脖子想看清楚那边争吵的人,“公子,听着像那天翻墙来看公子的阮小姐……”
听到阮灵萱,萧闻璟停下脚步,忽而说道:“我好像很少在书院看见她。”
谨言:“听闻阮小姐不喜读书,所以公子才没有怎么在见到她。”
“不读书,那她平日都在做什么?”
谨言挠头,“这个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