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从前是不是得罪过他,明日我又请了一场法事,你若想起来,我在大师们诵经的时候给他道个歉。”
秦昭确实认认真真地思索起来,半晌她摇了摇头:“没有。”她十五岁前根本没见过此人,更遑论得罪过他。
若是得罪,也定是这个叫白川的女鬼,不然此人为何总在信中埋怨她。
秦昭拄着下巴,只觉得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一个死了五六年的人,居然还能写信,她不免打了个冷颤。
可惜,她没能等到第二日,过了卯时,她便没再醒转。
镇南侯府的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医官来来往往,王又容同秦自然,还有秦雷秦雨立在秦昭榻前,望着她惨白的脸,额头冷汗直冒,身子不住打颤。
往日鲜活的妹妹,此刻安静得像一潭死水,查不出的病因,莫名其妙的病症,像一个恶咒萦绕在众人心头,叫他们一日不得安宁。
“已给侯爷去信了,只是回来时,还不知能不能见到四姑娘最后……”
王又容双眼一瞪,一行清泪瞬时淌了下来:“胡说八道!给我拖下去,狠狠打!”
那人哭喊着求饶,闹声过后便是无边的寂静,偶尔能听见一两声啜泣,而秦昭躺在榻上,除了微弱得几乎要消失的呼吸和仍有一丝起伏的胸膛,身体上无一处不显出她命数将尽的痕迹。
“又容……”秦自然面容似乎衰老了不少,他抚上王又容的背,企图安慰她几分。
不料就这一下,王又容眼中的泪便又蓄不住了,大滴大滴地砸在秦昭的锦被上,瞬时洇作一团。
“医官!和尚!道士!”王又容哭泣着,“都请来,但凡有本事的,都给我去请来!”
可若能遇见有本事的,早就遇见了,王又容想到此处,又伏在秦昭榻边,无声地哭泣起来。
至子时,忽然有个小厮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舌头仿佛被开水烫了一样:“夫人!有,外头有,有个道士!”
王又容再顾不得许多,蓬头垢面地飞跑出去,只见镇南侯府大门外的巷道中,立着一道玄色的身影,她手持拂尘,面带笑意,看上去不过二十岁的模样,极年轻,极扎眼。
她银发在毒辣的日头里随着风翻飞,语气十足十的自信:“夫人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请我进去。”
不及王又容哽咽着发话,她便微笑着自顾自提脚上阶,悠然地荡了进去,还回过头来催促:“快些,给我带路啊。”
这道士身量挺拔,五官本是极美艳无双的,可一头的银发又衬得整个人静心冷情,两相中合,竟露出几分颇为靠谱的姿态来。
家里按吩咐马不停蹄地给她备齐了东西,她立在秦昭房前的院心,足尖轻点,仿若一只轻盈的雨燕,翻飞间便在东南西北四角插上了幡旗,清风吹来,她端着一柄拂尘稳坐院心。
王又容上前,嗫嚅起来:“道长不看看我家姑娘……”
“不必。”她言简意赅,不愿多言。
王又容犹豫起来,这抹神色被道长轻易地捕捉到:“夫人不信我?”言罢她作势就要起身。
王又容见了,立时将她按了回去:“我并非此意,我只是……”
“夫人不必焦急,今日若是秦姑娘去了,后面我自会与她同去。”
闻及此,王又容只好退了出去,如今秦昭这模样已是回天乏术,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王又容同秦昭讲起那日的情形时,眼睛闪光,广袖飞舞:“紫云真人可谓是年少有为,她在院心起阵,什么八卦,什么黄符,全是信手拈来,而后她便端坐正中,不知做了些什么,你午后便醒过来了!”
秦昭迷迷糊糊,脑海还是混沌的,紫云见她清醒过来,便停住了摇晃着三清铃的手。
她从漫天飞舞的黄符之中缓步而出,行至秦昭面前,她躬身,单手行礼:“秦姑娘。”
秦昭望着她,昏昏沉沉的脑袋里似乎有记忆撞来撞去,一时间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
紫云见她面色不大对,便问道:“秦姑娘可有见到什么?”
秦昭仰起头,一双眼睛里仿佛蒙了一层雾一样,目光似乎放到了很远的地方,如果是梦,也太真了。
“有人,被射了一箭,而我,我好像掉下了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