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云缓缓睁开双眼,口唇中溢出一口血来,她一把抓住秦昭的衣袖:“先,先扶我进去。”
秦昭重重地点点头,一用力打横将紫云抱起。
紫云虚弱地道:“别再踹我门……”
可惜她还是说得晚了些,话音刚落,秦昭就已经一脚踹开了观门,门板直挺挺地拍在地上,将盘腿坐下石像之下的木银都吓了一跳。
紫云凝神,缓缓开口:“你下去吧。”
木银点头,转进一个角落,立时就不见了。
秦昭将她放在蒲团上,凑近细看,本欲将萦绕在心间的许多问题一箩筐倒出,却在见到她毫无血色的面庞时止住了话头。
“你,应该,还好吧。”
紫云深深地吸入一口空气,自观顶倾泻而下的天光落在她的衣角上:“还好,你在外头替我守一会儿,若有人来,尽量帮我挡一下。”
紫云结了手印置在膝上,周身萦绕起一股缓缓流动的气息,霎时将她身上的尘土一扫而空。
“紫云?”秦昭绕在她身旁走了三四步,见此人毫无反应,便努了努嘴,提脚出观。
脚还未踏出观门,秦昭耳边传来紫云的声音:“把门立好。”
“哦。”
秦昭又望了望几眼,见她还是一副淡然的模样。
“尽力而为,不必勉强。”
秦昭扶起门板,一抬头正看见紫云偏头瞧着她开口,苍白的唇绽出一个笑来。
秦昭只觉得心头一凉,紫云笑成这样,怎么怪瘆得慌。
她摸着门板缓缓回过头,道观前方道路的拐角上便缓缓出现了三四个人影,白色的道袍是秦昭记忆里的模样,衣襟叠得老高,她一怔,终于明白方才那古怪的感觉来自哪里了。
她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
她低下头,慌乱地在地上寻找趁手的武器,面前的三四个人却越逼越近,她后退几步,几乎要将脊背贴到朱门之上。
哒哒的马蹄声停了下来,那些人翻身下马,目光不善地打量着秦昭和她身后这个有些奇异的道观。
“紫云呢!叫她滚出来!”有人起头发话,抬着未出鞘的长剑指着秦昭的鼻子。
秦昭不答,反而细细地打量着来人,这几人看着就是奔波已久的模样,形容憔悴,不过硬撑,本应精致的衣裳有的破了洞,有的满是灰。
她想,他们应当是追杀了紫云一路。
“她死了。”秦昭胡扯惯了,总是脸不红心不跳,对面几人被她的气势唬住,不知她所言是真是假。
“怎么死的!”拿着长剑那人又往前走了几步,剑鞘几乎要戳到她的额头。
秦昭定住心神,又往前走了两步,沉声道:“我杀了她。”
话毕,她猛然抬眼,面前那人疲惫的双眼被俶然一震,不由地往后退了两步。
“尸体呢?尸体在哪!”他几乎是咆哮起来,他们奉命追杀此人,不但一路风尘,还被这个女人耍得团团转,北上之路,遍布荆棘,即便有尊者所给的法术傍身,也不免狼狈至此,叫她侥幸逃脱。
秦昭耸了耸肩:“被我拉去喂狗了。”
几人面面相觑,虚累至极的脑袋都有些懈怠下来,就当他们快要放弃时,脑海中忽的又浮现出几个同僚因办事不力的惨状,顿时清醒过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同她何怨何仇,如何就要取她性命了。”
秦昭拄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我同她有不共戴天之仇,这世上憎恶她的人可不止我一个。”越说越离谱,她自己有些心虚起来。
“诸位莫信!那个妖女就是在这里消失的,此女不过凡人,杀了她又如何,我们且进观去看看就是了!”同伴中有人忽然出声,其他几人如醍醐灌顶,纷纷拔剑出鞘,面色森然地望向秦昭。
秦昭吞了吞口水,心道这些人只被她唬住了一半,他们蔑视着她,高高在上地称她为区区凡人。
她不满地哼了一声,大家都是人,谁比谁高贵,难道你们还是神仙不成!
几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抬起掌心,焦急地念起一大段秦昭听不清,也听不懂的话,只一会儿,他的掌心骤然燃起烈火。
秦昭一惊,相似的戏法接连上演,绕是她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除了庆州那个连说话的语气都假情假意的臭道士,还有谁。
她思索着等会儿往哪边躲合适一些,还不及想好,那人掌心的火花就飞了过来。
秦昭望着眼前越来越近的火球,只得就地一滚,正在她以为自己堪堪避开之时,身后的衣角却燎起了火,闻到糊臭味的时候,她脸上快要出现的笑意硬生生被逼了下去。
她动作麻利地脱掉外裳,丢到了别处。
几个火球接连不断地打过来,秦昭只觉得自己的脚从来没有迈得这样快过,连视线都因不停向各方向摇摆的身体变得有些旋转不清。
对面的人终于停了下来,他们四人脸色不快,不断绷紧的手心里再也燃不起火球来,整个人立在那里,尴尬又局促。
“术法用完了!”
“管那么多,直接上!”
“太好了!道观也烧起来了!”
秦昭闻言不由地回过头去,只见她方才避开的火球们早就砸到了观中,本就破烂不堪的道观如何还经得起摧残,几点火星,几团火球,瞬时就火光冲天,火舌肆无忌惮地卷过所到之处,而后扶摇直上。
遭了!紫云还在里面!
秦昭一面应付着面前劈来的阵阵寒光,一面忍不住分出神来不住回头望着火光四起的道观,她思索着自己还能抵住多久,愈发咬紧了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