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老师,灯光好了,可以过去走戏了。”副导演弯下腰,在贺秋期耳畔轻声说。
每场戏正式开拍前都要尝试数次的走位和确定光线,文艺片对画面、光线和演员的表现力都有着更高的要求,使用替身是绝不被允许的,不管多大咖的演员都需要自己走戏。
贺秋期闻言缓缓睁开眼,眼前是一片黄土矮转房,各种各样的拍摄设备散落在逼仄的空间内,周边氛围在阴沉的天空下更加压抑,很符合整个片子的整体调性。
他身上穿着磨皮肤的粗麻衣,露出的皮肤都抹上了与自己肤色不符合的暗黄色粉底液,嘴唇上也被上了粉底,为了展现角色的病态。
“好。”贺秋期从躺椅上站了起来,下意识地试图抹平衣服上的折痕,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他饰演的角色是一个上世纪的农村人,不需要注重仪表整洁。
他刚想迈步走到光中央,却不知为什么步伐摇摇晃晃的,紧接着拍摄场地中央的大灯突然一闪,面对强光他下意识地抬臂遮住眼前的强光。
光影转换之间,他醒了。
刺眼的阳光透过未拉紧的窗帘不偏不倚地打在贺秋期的眼皮上,乌黑浓密的睫毛被光渲染成亮棕色,睫毛的主人不堪光的干扰,缓慢睁开眼。
梦境坍塌,回归现实。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又突然梦到了被家里雪藏前拍的最后一部电影。那部电影特意选在了偏远山区拍摄,条件艰苦,全剧组从上到下都非常用心,导演卯足了劲准备拿它冲奖。
但不幸的是,电影后期制作都还没结束他就被雪藏了。
贺秋期很清楚,这部电影拿不到内地的播映许可证,相当于断了它未来在这里上映的可能性。
“小贺没事的,这种题材文艺片在国内本来就不卖座,不差这一个渠道。”电影导演曾在电话里这样安慰贺秋期,“你在这部电影里表现得很出色,我们都很有信心会拿奖,你这段时间先好好休息。”
贺秋期掀开身上的被子,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起后显示现在时间是上午八点半。这里太阳升起得早,八点半的太阳也足够刺眼。
手机锁屏后,他意识到在这里待几个月,已经足够养成了良好且健康的生物钟了,试图熬夜都成为了一种困难,到点就会不由地入睡。
等贺秋期洗漱完毕下楼时,夏予已经坐在茶几前了,她正在边喝豆浆边看书。
她穿着米色针织上衣和黑色牛仔裤,搭配一双白色帆布鞋,是一身很舒适休闲的穿搭,正如她来到这里时的心情一样松弛。
“早啊!”夏予见他下来,把书倒扣在了桌子上,封面上写着《绞缬的世界》。
每个云城特色民宿里都会放置一些有当地文化特色的书籍,或许是给旅客翻阅了解当地特色民俗,也或许是单纯的摆设。夏予手里拿的这本就是讲述当地少数民族关于札染的技艺与特殊花纹展示,
“早。”贺秋期拉开她对面的凳子坐下,问,“我以为你们上班族都会多睡一会。”
“是曾经的上班族。”夏予把书放回桌子边上的置物架上,继续道,“工作是我焦虑的来源,不上班了身体健康睡得香,当然就早起了。”
贺秋期不禁笑出声,点点头表示认同夏予的观点。
“你们演员也起很早啊。”夏予撑着下巴看向他,她昨天就觉得贺秋期的身份肯定不简单,于是顺手在网上搜了搜他的名字,百度百科里竟然有他的词条,他名字底下甚至还有过不少作品,虽然都是一些小制作的文艺片,但也算是一个正儿八经的演员。不过这也导致了大部分对这个不感兴趣的人都不会知道。
贺秋期拿着汤勺喝粥的手顿了顿,重新挂着笑回应道:“是啊,我们最注重养生了。”
听着像是玩笑话,但也不难看出背后肯定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出于礼貌她没继续问下去,而是顺着他的话说:“确实,年轻人更要注重健康。”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贺秋期问。
“我只是个互联网公司的社畜罢了,不想再被资本家压榨就辞职了。”夏予回答道,她很坦诚,事实就是如此,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
“你慢慢吃,我上去收拾一下。”夏予伸了个懒腰,空余的时间她打算回房间化个妆再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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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夏予拔开眼线笔,里面的黑色液体不受控制地喷洒而出之后,她就知道了今天一定会很倒霉。
她忘了这里和北城的气压不同,液体类的化妆品接触到这里的空气就会不受控制地往外冒。
眼线液顺着桌沿不受控制地往下滴,所幸夏予今天穿着黑色裤子,这才看不太出来,但桌子和地板就遭殃了,她蹲在地上用卸妆油抹了数遍才处理干净。
当她收拾好下楼时,贺秋期正在和宝娟婶的孙女一起搭积木。小姑娘扎着双马尾,发尾随着自己的动作在空中晃荡。
小孩子耳朵灵敏,听见细微的声响便立马转头望向楼梯。
“漂亮姐姐!你好呀!”星星认出了夏予。
夏予很意外这里的小孩子也这么自来熟,她应了声后走到她身边蹲下,和贺秋期把她夹在中间,轻轻摸了摸星星白嫩的脸蛋。
“我们现在出发吧?”贺秋期侧过脸,视线透过中间的小朋友落在夏予乌黑明亮的眼眸上。
“好。”她站起身,和眼前的小朋友道别后,跟在贺秋期身后走出了客栈。
“我们现在是去车站吗?”夏予才来这里第二天,对这里的路还并不熟悉,面对这些弯弯绕绕的巷子只觉得头晕。
“不是,我们坐车去。”贺秋期双手揣着兜里,熟练地带着夏予在巷子里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