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鸢仿佛被泼了一身冷水,她神色凛然,不屑地反驳。
虽说是梦,和现实倒也有几分相像。
曾听得丫鬟春桃说,张家的大公子还在大街上调戏过现在自己这副皮囊的原身,后因及时得世子大人顾年聿解围,那宵小之徒才夹着尾巴赔不是。
柳清鸢穿越过来后从记忆里搜寻到这件事,便同此时已是自己父亲的丞相一五一十地好好旧事重提一番。
那张家的大公子自然是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柳清鸢更是要求张家每个月以不透露姓名的方式朝城内的学堂捐以修缮的费用,做以实质性的补偿。
张家大公子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往日柔弱的相府千金怎么在落水后,大难不死,成了一副敢作敢为的硬气模样。
光是站在自己面前,就让他感到一股锥心的寒意,脸上由原来的春风化雨变了高山上的雪。
现在被梦中的妇人提到这件事,柳清鸢依旧心头气不打一处来。
“你那是年纪太小……”妇人听她说出事实,扯出一丝笑,妄图敷衍过去。
柳清鸢自然明白她的意图,又是一句唾弃:“你们是明知山有虎还偏把人往山里引,迟早引火烧身。”
妇人气急败坏地化作一睁烟,柳清鸢嫌晦气,赶紧用手挥散去。
再定睛一看,不远处竟出现一座宅子,大门两边歪歪斜斜地贴着对联,又有褪色的红色绸缎的花做装饰,上面牌匾的字任她怎么看都看不清楚。
场景再一变换,柳清鸢置身于宅子大堂的一侧,震耳欲聋的唢呐声传入她的耳朵。
喜乐断断续续,夹杂着女子的声音,如诉如泣,哀从中来。
她的身边挤满了似人的生物,模糊的面容,模糊的身形,他们甚至相互交头接耳,正在参加一场真正的婚事。
有一影子挥挥手,好像示意柳清鸢低下头同自己说话,柳清鸢单觉得脑子一懵,不觉想低下头去……
突而鸟鸣响起,顷刻,柳清鸢周围的影子便散了,化作一缕黑烟,遁入地下去。
她松了口气,她知她要是低下头去定会化作那似人生物的同类。
乍一放松,她眼前变换了模样,大堂中间,有两人身着喜服,在灰扑扑的场景中红色分外扎眼,新娘的身后是血,血的脚印离她越近越鲜活,离她越远越混于黑色。
让柳清鸢顿觉自己脚下也黏腻起来……
是井中的女子!
柳清鸢虽看不见盖头下的脸,不过她听得见她的声音,女子的周围却是听不见的,或许是装作听不见罢。
柳清鸢见有影子强硬地按住盖着盖头的新娘,张开的嘴里发出极其洪亮的声音——
“一拜天地赐良缘,二拜高堂永安康,夫妻对拜生……死……相随……”
最后一句突然变得沙哑起来,似百年磨盘饱经风霜,两块石头一碰,硬生生挤出来的话。
柳清鸢朝周围看了看,那些似人的生物都没有任何异样,安静几秒后,不成型的手居然拍出了热烈的掌声,他们拍着拍着,又戛然而止。
虽然看不清他们的脸,但柳清鸢知道,她没有拍手,她不合群,他们要她也拍手。
不能拍手!
她知道。
每一步都是他们想要她同化的陷阱。
柳清鸢冷静下来,她心一横,干脆豁出去。
“好!”干净利落地一声似乎吓到了那些似人的生物,她觉着那些影子都虚晃了几秒。
“好一个生死相随!”她又补充,把“生死相随”四个字落得十分重。
柳清鸢的反应出乎它们的预料,大堂里鸦雀无声。
然而这死寂并没有持续几秒,大堂的另一侧便爆发出另一阵叫好。
“好一个‘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那叫好的男子边说边笑,笑得前仰后合,一身靛青色缕金锦衣,一副世家公子的出众模样。
柳清鸢是认得这男子的。
是世子大人。
怎在梦里也能相见?
她朝顾年聿撇去一眼,那人丝毫不扭捏,只是回望向她,眸子清亮如水:“好巧。”
柳清鸢心头一怔,只微微点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似人的生物没得逞,生怕他们再出什么幺蛾子。
这回场景一变换,便是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哭。
“少爷,少夫人生了,是个女孩儿。”有影子抱着另一团小小的影子,递给在门外站立着的“少爷。”
只是被称作“少爷”的影子并不接,他打量了一会儿才出声:“是门生意。”
柳清鸢正琢磨着它话里的意思,春去秋来,又是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哭。
“少爷,少夫人生了,是个女孩儿。”还是有影子抱着另一团小小的影子,不过这回是要递给在卧榻上侧躺着的“少爷”。
被称作“少爷”的影子这回连打量都懒得打量,他随意地挥挥手:“知道了。”
柳清鸢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接着,传来一阵浓厚的血腥味,她将鼻子都捂住,脸皱成了一团。
柳清鸢目及处的地上一些白狗已被开膛破肚,屋子正有好多个影子上上下下,来来回回,它们手里拿着掏出来的肝往屋子的外面涂着血,再用血在门户上题字,尽是些剔除不详,保佑少夫人生个大胖儿子的话语。
狗是一胎多子的动物,又因忠诚被人喜爱。
爱因忠,死也因忠。
柳清鸢曾在《敦煌遗书》里看过这样的记录,亲眼见到,她为屋子里的少夫人感到惋惜,为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