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下午饭,我回到寝室缝制衣服。天色渐晚,把南北窗的竹帘全部打开,以摄入更多的自然光。
大树的影子黑黢黢,匍匐在神庙前的空地上,一点点往东蔓延,爬上院墙,翻了出去。天色暗下来,估计七八点了吧,没有钟表的时代,时间全靠猜。
子渔送来的一箩筐衣服,大多是上衣和下裳,可以搭配出不同的组合,颜色有的素雅,有的鲜艳,尺码也适合我,看得出是精心挑选过的。
但作为一个现代人,这几件款式是不能满足我的。贵族下身不穿底裤只套个裤腿,所以下裳布料多且繁复,严严实实地包裹躯体,以防走光,这对于每天跑步的我来说,显然不方便。
相反,奴隶和平民的衣服款式简洁很多,贯口衫、圆领袍,和现代的休闲运动衣很相似,但是我不能直接穿奴隶的衣服,我决定按照现代简装的样子,自己画图手制。
晚商不像西周,没有严格的衣冠制度,所以我“离经叛道”的设计应该会被包容。A字型连衣裙配腰带、短上衣配及膝裙、草鞋是我夏日标配。
为了区别和奴隶穿着不同,我会给衣服锁边开扣眼,以绿松石或青铜颗粒做纽扣。当然最最重要的是:里面要穿上自己缝制的内衣!
采桑按照我的图纸帮我缝衣,她的手艺比我好,我善于设计,她善于操作,我们互相发挥所长。
……
“我去点灯。”我说,光线渐暗,采桑揉了揉眼睛,看不清骨针的走向了。
“贞人,我去点。”采桑忙站起来说。
“不用。”我示意她坐下,取出超级燧石点燃了树形青铜灯台上的油脂,温暖的昏黄在屋内铺展开来。
“贞人,该去大殿吃夜宵了。”采桑提醒我。夜宵?想起下午子渔对我做的事,心有余悸,虽然静电帮了我一次,但下一次呢?我要尽量减少和他相处的机会。
“我不去吃夜宵了。”我回。
“贞人不饿吗?”采桑又问,她已摸清了我的饮食规律,一天至少吃三顿,经常跑厨房找吃的,妥妥的饿货一枚。
“饿,饿了我就去厨房,”我笑着回她,“我猜我能吃到香喷喷的黍米饭。”
采桑听罢,脸一红偷笑,低头继续缝衣。她很好,经常会为我留饭。
……
“贞人灼,王子殿下请你去大殿用膳。”刚和采桑聊到夜宵,子渔的侍人便来邀我了。
“请转告子渔大人,我休息了。”
“诺。”侍人退下。
“采桑,你去休息吧。”在灯光下缝了没多久,我便遣她走了。
心口跳得紧,第六感告诉我,子渔可能会来,我必须在那之前熄灯睡觉。果然,采桑退下没多久,门外响起匆匆的脚步声,我迅速把灯吹灭。
……
“灼?”
子渔从南窗探进脑袋,笑眼灿亮,蒙着轻雾,如水中明月,他一眼就发现了我。我坐在床上,慌乱地把几件缝好的内衣塞到了被子下。
幽蓝夜幕下,他一袭荧光青长衫,风一般刮过我的窗台,朝寝室的门跑去。
早知道他会来,我就去大殿吃夜宵了。好歹有媛几在。
……
“灼,你没有吃宵夜,我怕你饿着,特意给你送来一份,今晚有蜂蜜花茶…”子渔站在在门外说。
蜂蜜花茶?听起来好现代啊,好想喝。可是要忍住,要拒绝,我咽了咽口水,对他说:“多谢子渔大人,我休息了,你请回吧。”
“灼,我有一事想当面与你说。”子渔没有走。正当我犹豫不决要不要开门时,他自己推门进来了,手中提着一把细颈青铜壶。
……
月光下的青衫玉人,带着淡淡的青瓜花蜜香,扑到了我的床前,我不禁往床里退了退,神经一下子绷紧,心猛然跳着。
他皓齿微启,看着我笑了笑,起身退到床下,取来案几上的杯子,从手中的青铜壶里倒出一杯茶,递给我。
我接过杯子,沁人的花香裹挟着甜蜜,如丝如缕,侵染着口鼻之前的空气。
子渔眨着清透的眸子,说:“快尝尝,甜不甜?”我看着他青葱帅气的脸,没有那么紧张了,小酌一口,瞬间香甜溢满唇齿,“甜,且香。”我忍不住多喝了几口。
……
“灼,你来府以后,我一直在大学补课,未曾与你过多交流,你可会怪我?…公子单给了我三天假期,我想用来陪你。”他说得真诚。
“这里面有酒吗?”我举杯问他。
“没有。”他笑着回我。
茶不醉蜜醉,蜜不醉人醉,无酒亦可沉醉…我沉浸在花茶芬芳里,像猫儿贪恋梳理毛发,舔完了陶杯里最后一滴水…只觉得他在温柔地说话,却听不清话里的内容。
“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想陪着你。”
…
如水月色,透过窗格洒满床铺,花与蜜的香味交织在周围,是谁的朦胧眼帘,倒影出心底的涟漪,眼前的人俯身袭来…
…无论何事,敬请、务必,告于单知。
……
叮——
杯子从手中脱落,滚到了地上,发出了陶和木清脆的撞击声。不,对面的人不是我心里的人,为什么会想起他?
我突然觉得有点悲伤,对不起子渔,也对不起自己…我清醒过来,迅速抽身下地,去捡掉落的杯子。
“灼?”子渔诧异万分。
“子渔大人,你,你的课补完了吗?”我站直了身体,慌忙间找到一个问题。记得不错的话,他本月还得补五天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