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雨下得很大。
我提着透明色的雨伞从教师办公室里走出来,不少忘记带伞的学生都聚集在教学楼下,我看见轰雷市从人群最后面慢慢往前挤,然后他猛地抬起头,“嗖”一声跑进了雨幕中。
“谁啊?”身后的女生小声议论。
“是轰同学。”我回答道。
“真亏得小夜子能看清,”其中一个人笑着说,“我都看不清呢。”
“……啊,”我盯着轰雷市消失的地方看了好几秒钟,心想这么大的雨,就算他能跑出去,估计也没法顺利回家,“是吧。”
左右他能否顺利到家也跟我没什么关系。
中川小夜子和轰雷市——
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就算是真田俊平也不能让我们产生多少交集。
20
我在桥洞下发现了轰雷市。
少年的校服已经被雨水淋透了,似乎是为了抵御寒冷,他抓着他那根木质球棒一下下地挥舞着。
特别蠢。
我站在桥洞前观察着轰雷市的举动,他似乎一直没有注意到我,我举着雨伞默默数他挥了几次球棒。他似乎是不会累,当我数到第五十七下时,少年终于看见了我,连带着他的笑声也戛然而止。
球棒随着轰雷市局促不安的动作被放下,少年脸上的伤疤抖动了两下,于是在我平静的注视中,他心虚般向后退了两步,回避了我的视线。
我不太懂。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他为什么要怕我?
我抓着雨伞的把手看着他悻悻然将球棒收回书包。轰雷市的书包已经很破旧了,上面还打满了补丁,沾满污渍的名牌可怜兮兮地扒在书包侧边的角落里,用我朋友的话说就是。
贫穷,无助,又可怜。
我忍不住想要叹息。
对方过于小心翼翼的态度让我感到不快。实际上,我和真田俊平大部分朋友都认识,其中也不乏和我同龄甚至比我小的男生,可他们都能开朗又随性地和我相处。
——只有轰雷市。
——只有轰雷市是这般模样。
我开始生气,胸腔中仿佛有一团跳动的火焰从空荡荡的地方向上燃烧,灼得我平日里刻意维持着的温和声音变得尖利刺耳。
“抬起头来!”我大声说,“我长得有让你那么害怕吗?”
少年下意识抬头看向我的眼睛。
四目相对的时候,我看见对方的脸涨得通红。
或许让他直接和我对视有些太勉强了。我想。要不还是算了吧,反正我对真田俊平说过不会管他,那我到底为什么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倘若轰雷市自己不想改变的话,我要求再多也没什么意义。
“想要做的事情要好好表达出来,”我的声音在嗓子眼儿里挤出了个弯儿,有些像是刻意上扬,“你不说出来的话,我是不能理解的。”
够了。
我咬了咬后牙槽。
已经决定不会再管他了。
于是我不再看轰雷市的表情,在少年僵硬的注视下,我转过身,打算再次走进雨幕中。
上班快要迟到了。
然后我的校服下摆被拉住了。
少年小心翼翼地攥着我的衣摆,他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对我道。
“那个……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店里吗?”
21
“今天是中川君和轰君一起来的啊,”店长笑呵呵地将货品放在柜台上示意我摆进身后的小型货架,“因为是同班同学?”
我含糊地回了个“啊”。
并不是因为跟轰雷市同班,只是单纯觉得他那副模样碍眼罢了。
沉默、木讷、毫无存在感。
就像是曾经烙在我身上的印记。
我有多讨厌轰雷市的样子,就有多讨厌曾经的自己。
少年搬着两箱货物从后门走进来,他身上的衣服还是湿的,黏黏糊糊粘在皮肤上,敞开的便利店门口吹来夜风,我看见他抖了一下。
真是够了。
我从柜台后走出去,在同班同学慌乱的注视下劈手夺过那两箱货物丢在货架前,然后拉着他的手腕向更衣间走。
路上有同事看见我难得黑脸的样子,没敢凑上来打招呼。
轰雷市沉默地随着我向里走。他生得和我差不多高,但动作比我更敏捷,我明明是故意加快速度想为难他一下,少年却有意无意般维持着一个能够跟上我的速度,任由我拉着他的手腕。
我更生气了。
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在气什么的那种。
22
我从更衣室里找了套备用的制服丢在轰雷市面前。
他看着我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垂眼打量着制服上的名牌:那是店长的换洗衣服,昨天刚拿回家洗过,还带着洗衣液馥郁的甜香。
“穿吧。”我说,“店长不会介意的。”
店长是个老好人,别说借轰雷市衣服穿了,倘若店里有人说没钱吃饭,他都能当场掏荷包替他们垫付些生活费。只是重新洗一次衣服,对店长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
我们那倒霉蛋同时还得在医院里躺一段时间,轰雷市也得在我们店里做他的临时搬运工做一段时间。
少年抓着那套换洗的制服,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自己身上湿乎乎的校服。我花了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他大概是不愿意在我面前换衣服。
我“嗤”了一声。
“又没什么好看的,”我拉开门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