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退烧后我还是去了教室。
相熟的同班同学帮我抄了笔记,我坐在教室里努力啃着自己漏掉的内容。再然后多田野树就走了进来,他额上还挂着汗珠,似乎是从棒球场那边跑过来的。
我没有抬头。
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初三,只是那个时候帮我抄笔记的人还是多田野树,有次我代表学校去参加区里的文艺汇演,回来时他递给我一个新的笔记本,上面整整齐齐地写着我落掉的课程笔记。
那个时候我还是个小傻逼,会为了他不经意间的关心高兴很久,一遍一遍问自己他是不是和我喜欢他一样喜欢我,所以毕业典礼的时候我去告白了。
若是知道会被拒绝,我一定不会告白。
因为被拒绝,我努力考来稻实的举动就显得无比可笑,仿佛我故意对他纠缠不清。
多田野树走到我的课桌前小声问我,有栖川同学,你身体好了吗。
他的身上散发着汗液的酸臭味,我却并不讨厌这种味道。夏天的演出后台这种味道只多不少,我们会挤在又热又闷的狭小空间里一遍又一遍地确认自己的服装道具,然后尖叫着问化妆师我是不是应该补妆。
我从喉咙里挤出一个没什么意义的单音。
“太好了,”他笑了起来,少年在校服口袋里摸了摸,再次伸出手时躺在他掌心里的是学园祭那天他给过我的糖,“这个给你。”
我沉默着将糖攥在手心里,避开了他的视线。
看吧,有栖川沙纪就是这么没骨气的人,明明只是普通同学之间的寒暄,在看见多田野树的糖的那一刻,我的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跳动了一下,心里有个不知死活的小人小声问,他是不是喜欢我呀。
我恨死这样的自己了。
24
初三那年暑假,我坐在音乐教室前的楼梯上吹长笛。老师有事回了老家,停课一周,可我还是习惯性地在早上八点就到了教室,教室门锁着,我只能坐在教室门口自娱自乐。
过了九点太阳就变得很大了。
夏日一向难捱,我甚至没有多余的力气思考自己坐在那里吹长笛的举动有多么傻逼。汗水顺着我的额头滑进领口,我想我的连衣裙都被汗湿了。
多田野树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
暑假里棒球部有安排训练,但不会占满一整个假期,那天社团休息,所以我才有机会坐在音乐教室前吹长笛,而多田野树才有机会恰巧路过。
我们隔着几米的距离对视。
他问我为什么要坐在那吹长笛,我说因为老师回老家了教室今天不授课。可能是我傻不拉几的样子太过有趣,又可能单纯因为多田野树的笑点奇怪,我看见他笑了起来,少年一边笑一边做到我身边,他说那我陪你。
我们傻瓜蛋一样从早上坐到中午,我吹我的宝贝长笛,他听我吹宝贝长笛。最后多田野树问我饿不饿,我说饿了,他拍拍裤子站起来说,走,我带你去吃午饭。
那天我们吃的是家庭餐厅里的套餐,多田野树本来想点两份今日特惠,可我不愿意,于是其中一份变成了插着三角旗子的儿童套餐。
套餐里的香肠和蛋包饭都很好吃,就是儿童套餐的饮料太少了还不能续杯,最后多田野树不得不重新点了份自助饮料。
可那么一来饮料又多了,我喝不完。
听我说喝不完,多田野树一边笑一边把我杯子里的饮料匀了一半到他杯子里,我问他你是不是在笑我,他说是。
“有栖川同学,你怎么这么可爱?”
他是这么说的。
或许他其实是在骂我,可那时候我傻不拉几地觉得他是在夸我,甚至为此暗自雀跃了将近一周。
25
社团活动结束后我又绕去了棒球场。
棒球部解散比其他社团晚一点,我到铁丝网旁边的时候他们刚刚集合。一年级新生需要协助经理收拾场地,多田野树帮学姐捡四处乱飞的棒球,捡到铁丝网前时恰好抬头,于是我们四目相对。
我将手背在身后。
解散以后他们要去食堂吃饭,棒球部有专门的宿舍食堂,只有午饭会跟其他学生一样在教室里吃。我想我应该抓住机会对他说点什么,却始终不知道能说什么。
于是我转过身打算离开。
“有栖川同学。”
他在我身后喊我。
我没回头,甚至加快了脚步。
再然后我听见身后传来的、少年压根不打算收敛的超大声的告白。
“站住,有栖川沙纪!”他说,“我喜欢你!”
26
我是个没骨气的人。
多田野树对我说喜欢我,所以我决定忘掉一切不愉快,做了他的女朋友。
初中闺蜜发来贺电说你能再没有原则一点吗,我说原则又不能当饭吃,我都为他挑灯夜战考上稻实了,要是高中三年都没泡到他,那才叫血亏。
闺蜜骂我有病。
我说我就是有病啊,我要是没病怎么会喜欢他这么久。
挂掉电话的时候多田野树刚好抬起头看我,我们隔着棒球场的铁丝网对视,然后我取出长笛,吹了一段。
再然后他就被学长揍了。
因为棒球部单身狗还挺多。
27
成宫鸣不再来我们教室吃午饭,他说以前来这边是交朋友,现在来这边是找不痛快,后来我才知道他那段时间被喜欢的女生骂了一顿,对方还扬言说只有脑袋被驴踢过的人才会喜欢他。
不得不说还挺飒的,那个学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