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罗挑着松快的衣服给她换了, 又重新梳了个小髻,才问她:“姑娘想好素衣要怎么办了吗?” 段圆圆以前是无神论者,这都穿了两次了,心里多少是有点儿信鬼啊神啊的。 信了就更不能让人给自己做替身了, 这不是上赶着给自己损阴德吗? 而且想想有个人穿着自己的衣服、模仿自己的行为举止, 还被关在屋子里祈福念经, 她就毛骨悚然。 日子一久,那小丫头还能知道自己是谁吗? 段圆圆问:“她现在怎么样了” 青罗取了一只新鎏金烧蓝扇簪子给她戴在头上, 笑:“还在小佛堂给姑娘祈福,她也还机灵,昨晚教了她一夜, 现在都会背了。” 段圆圆:“我都没事了, 还要人念经做什么?让她出来吧,给她做几身新衣裳穿, 给点儿好吃的别把人饿着了。” 家里没事怎么会给下头人做新衣裳?青罗一下子变不出来,就带了几套自己的新衣服过去把素衣叫出来。 素衣满脸都是雀跃,她早就知道,战战兢兢地在她跟前磕头,这还是她被段圆圆买进来之后第二次见到人。 段圆圆笑着把人叫到跟前打量她, 发现这丫头跟自己长得一点儿也不像, 就悄悄松了一口气。 要是真跟她有点儿像她倒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留在跟前想到就别扭,送走她又显得自己刻薄寡恩。 小丫头脸儿有些尖, 是细长的单眼皮,她说自己只是看着奶奶走路好看,衬得自己像乡下野丫头,怕日子久了她就不要自己了。 所以没事她就看段圆圆走路自己在房里偷偷学。 段圆圆听她这么说,心里最后的芥蒂也去了, 又觉得这丫头真有点傻。 当时满院子人怎么就她一个人站出来呢?跟女主人有点儿像,这哪里是好事别人躲还来不及! 当替身可不是个美差,没成功前是恩人,成功了就是仇人了。 杵在人跟前儿跟活靶子似的,忍不住就叫人想——你以前做过孽。 段圆圆知道自己是被段妈妈送回来的,自然不会这么想,就说:“你以后就跟着青罗一块儿给我做事吧。” 小丫头激动得涕泗横流,她就怕段圆圆不喜欢自己,要把她撵出去,现在知道自己真在主子跟前儿有了个名分,情绪一上来,就有些晕了。 幸好杜嬷嬷在,她眼疾手快地把人叉到房里歇着去了。 段圆圆看得发笑,跟青罗说:“我的旧衣服,被素衣穿过的你烧了吧,既然敬过鬼神了,多少有点不吉利。” 这种贴身的活儿,怕有个什么闪失被别人捡到衣服,只能让贴身丫鬟去干。 青罗抱着衣服就往院子里去了。 段圆圆趁机小心翼翼地把段妈妈给的小毛衣藏在了珠宝箱子最里头压着,这个箱子只有她有钥匙,不怕人来翻。 昨晚段圆圆试了试再做梦,却怎么都看不见段妈妈了。 段圆圆想,可能这件毛衣就是段妈妈能留给自己唯一的念想了,也是她留给自己的时空地标,看见它自己才能确定往前种种不是一场梦,自己是来自现代的一缕孤魂。 以后她死在这里,也要把它带进坟墓里去。 罗衣瞧着素衣登堂入室,下午抽着空就跑到前边竹筒倒豆子跟宁宣说了段圆圆要把替身挪出来的事。 宁宣在跟老太医学怎么挖腐肉,手上还提着只用当老太太的小白兔, 听见她过来说了这话就恼了。 段圆圆受到惊吓,最该打的就是她的丫头。她们怎么能让主子就和青罗两个人就往自家院子外走?段圆圆要是非要自己去,她们就是当场撞死也该把人拦下来。 只是他动手难免伤到段圆圆的脸面,大夫又说让他们日子过得开心点儿圆圆才长寿,想到这里宁宣只能硬生生忍下去。 他道:“按奶奶说的办就是了,难道她还指挥不了你们办事?” 罗衣后背的衣裳立马被汗湿了,她跟纱衣是宁宣挑出来的人,进门两人就被吩咐过段圆圆有什么事都得跟他说。 但主子跟前,先前的好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成了缺点。 只是做下人的怎么能埋怨主子呢?让主子不高兴,只能是她当差不用心。 罗衣嘴里都是苦水,磕着头直说不敢,生怕被撵出去。 宁宣在家里很少打人,他打过的人就算留下来了也不会在他跟前露脸儿了,这比打人厉害多了。 像隔壁,肉疼归肉疼,疼完了还能接着办差,脸面体统过几天就又养出来了,哪个记得你什么时候被打过? 被调走那就好了全完了?做奴才不拔尖儿,就连路过的蚂蚁都敢踩你一脚! 隔壁羡慕他们,他们还羡慕隔壁呢! 罗衣瞧着她们家奶奶也是这么个脾气,她下不去手打人,惹她恼了一次两次,就再也不叫人往跟前凑了。 罗衣想着在人牙子家里的苦日子,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宁宣看着她也在想,段圆圆院子里的人对她还算恭敬,要说其他的下人小心思就多了,恭而不敬就差写在脸上了,难怪圆圆要害怕,难怪她过得不高兴。 自己要是有个长两短,这两母女可不是得跟老太太一个下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