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头发已经白完了, 药和饭都吃不下去,只能靠针灸催发力气,让她醒了吃一点儿。 跟着这么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哪里还有前程?自己好日子还没过几天呢! 素衣愁得一晚上都没睡好, 早上起来眼下一片青黑。 杜嬷嬷给她煮了个鸭蛋剥了壳儿敷眼睛, 说:“傻孩子, 这才是美差!老太太能有几天活头?孝在上,咱们以后就是替姑娘伺候过老太太的人, 谁也越不过去了!” 素衣心里还是没底,把鸭蛋黄掏出来下粥吃了,坐在房里不住地做穿针引线, 一上午过去十个手指头都肿了。 要不是她给主子做过一时半刻的替身, 杜嬷嬷气得都想给她一巴掌,半天才倒着气说:“宁家是干什么?就是姑娘没事还得干几下针线活, 她手指头还好好的呢,你就敢把自己两只手都作贱肿了?要是让人看见,背地里笑话姑娘的丫头连针线都做不好,你就从哪来回哪去吧!” 这孩子是交给杜嬷嬷教的,换成不在她跟前的丫头, 杜嬷嬷早把人打跑了。 怎么就这么笨呢!跟个木头桩子似的! 素衣被骂得眼睛红红的也不敢吭声。 结果下午段圆圆就把杜嬷嬷和素衣叫到跟前说有话要跟她们说, 素衣把手藏在袖子里,提心吊胆地听着。 段圆圆给两人一人拿了把银馒头, 还有一匹茜色的素布说:“老太太院子里都空了,再找可靠的人一时半会儿也寻摸不出来,你们去了那头,要让知道底细的人管住嘴不要乱说话。” 素衣听到她还让自己做事,这才扯着嘴笑了, 回房一点儿也不记仇,还把布分了一半给杜嬷嬷说要孝敬她。 杜嬷嬷叹了一声气,说:“你犯了错我还得给你嘴巴子!”素衣就扭着身跑了。 杜嬷嬷把东西收了,想着姑娘可能就看中她笨吧。 但是老太太院子里调过去这么几个人也不够啊,大房的旧屋子也得收拾出来住人。 宁大老爷要回来的消息已经传遍了,这次他回来就是当老子的,天天跟陈姨妈一个院子陈姨妈还活不活了? 段圆圆想着,到时候无论找什么由头都得把宁大老爷撵过去。 什么莺莺燕燕儿子女儿,对她通通都是外人,只要她们不过来害人,自己也不会对他们怎么样? 表哥和姨妈可是都吃过他们的大苦头,想到陈姨妈前两年躺在床上的样子,段圆圆眼睛就红了。 那时候她不亲陈姨妈,还没有什么感觉。时至今日,这些罪魁祸首要回来了,她才尝到什么叫心疼,对宁文博也恨得要死。 姨妈被他折腾去了半条命,表哥从小就得自己想办法养家。这两个人心里都被他作生病了呀。 陈姨妈倒是没那么抗拒,还跟她说:“恨什么呢?活在恨里的人哪能长久?这种仇者痛亲者快的事是决不能做的,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了。” 赵嬷嬷也偷偷别过去擦眼泪,泪中带笑地说:“我的姑娘,你总算是想明白了,想明白这个就是过了鬼门关了。” 陈姨妈拍拍她的手也笑了。 她也有她的打算,宁文博人不中用,但生意做的好啊。 他去江南的时候就只有间小铺子,现在江南都有个小宁家了,宁宣回回过去回来都得说,难怪他不回来。 听说宁文博还跟老太太娘家有来往。 近水楼台先得月,老太太再疼老,远水也救不了近火。 宁文博喝多了也说过:“老太太再疼小儿子有什么用?不给钱不给权的,浪一打就死了。” 结果宁老还真死在水上了。 赵嬷嬷经常都觉得宁老是被他两个哥哥咒死的。 段圆圆听得直叹气,要说这两兄弟都不是个东西,怎么就能把宁家做得红红火火的呢? 陈姨妈把人扯过来,给她添了半碗稠粥,往里又夹了只炖的鸽子蛋说:“怎么这么大了还这么傻呢?当官的做生意的,谁比谁干净?越有权有势才越能冒坏水儿!做事跟做人是两码子事,怎么能混为一谈呢?” 接着她又说,当年宁文博在学里也颇有美名,人人都说他乐善好施,交友广阔。 但做夫妻跟做同窗同行是不一样的呀!陈姨妈淡淡地说:“关着门谁知道他就变狗了呢?” 等她看清楚人,肚子都大起来了,这还怎么回头呢? 陈姨妈说:“他带多少东西回来,咱们就留多少东西下来。” 下头有小丫头接话说:“叫他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一句话说得大家都笑了。 赵嬷嬷作势用手打她的嘴,小丫头很会看形势,知道这会儿主子心情好没生气呢,就笑嘻嘻地溜到厨房躲着去了。 屋子里气氛一下松快了不少,段圆圆又宽慰陈姨妈,给她添水加菜道:“有表哥和我呢,他想做什么我就找人打断他的腿!” 两个人在家吃了饭,下午就来了好多婆子,大家虽然不知道家里怎么突然空了这么多人,但太太奶奶跟前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等怕劲儿过去了,心思就又活泛了。 自己又没做错事,怕什么? 还不如趁着这个功夫往陈姨妈跟前推荐自己媳妇幺女,过了这村儿就没这店儿了! 大家都知道今非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