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洞洞的, 如意带着丫头婆子慢慢摸索着去了自己每天磕头的正院。 嬷嬷和杏儿怎么劝也劝不住,这么大个宅子怎么可能是空的? 两人都觉得如意被关疯了,只是为奴为婢哪里推脱得了, 没得奈何, 就算前头是死路也只能陪主子去了。 没想到正院也是黑洞洞的, 主仆几人听到风得草叶乱响,跟有人拍手差不多, 都忍不住搓了搓鸡皮疙瘩。 按说为了主子起夜不害怕, 院子里都该留几盏灯备着,这么一丝光也不见就骇人了。 如意伸手推杏儿和嬷嬷去开屋子门。 两个人轻手轻脚地先开了罩房门, 没有人跳起来指着她们的鼻子骂,杏儿这才哆嗦着打开火折子把蜡烛点上。 果然里头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再开还是没有, 最后走到正房门跟前, 如意和嬷嬷都不约而同地站住了。 这是主母的屋子,里头住着需要她们深深垂下脑袋, 把脑门贴在泥土上的尊贵女人。 每天她们都恭恭敬敬地在门上磕三次头,磕得不对还有丫头婆子指正让她们重新磕。 看到这扇门嬷嬷膝盖就有点发软, 更别说去推开,满口念着佛就是不伸手。 如意笑她胆子小,又说等回去给她挂两张菩萨像, 有什么怕的? 杏儿年纪轻些,壮着胆子就要伸手。 嬷嬷眼睛利,眼疾手快地掐了她一把。 这是不让自己过去? 杏儿不知道为什么,但嬷嬷没必要在这会儿坑她,她也愣愣地站着不肯挪动。 如意看了一眼不敢造次的两人,这才自己推开了门。 她看着这扇门都心有余悸,要是这两个奴才一点儿犹豫没有就敢以下犯上, 那该怕的就是她了。 屋子里帐蔓暖炉拔步床样样齐全,还有丝丝缕缕的冷香,跟家里主人尚在,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要回来似的。 可这些布都是白的! 杏儿和嬷嬷都是跟着如意十来年的旧人,知道如意和云娘在江南挑唆着不让好大夫回来给宁珠看病,等宁珠没了又挑唆着让宁文博给陈姨妈送鲤鱼抱子帕和宁文博的旧衣裳。 听说陈姨妈吐了血,几个人还在家痛快喝了一顿。 现在陈姨妈和宁珠的顶发还压在江南老宅的石板路地下,让小子丫头天天踩着走。 这么冷不防一进去,看到白帐子花衣裳,跟人好好的坐在上头差不多,两个人吓得心口直跳。 不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但她们做了呀! 杏儿扯着嬷嬷,尖着嗓子道:“胡嬷嬷,你看那个是什么?” 胡嬷嬷抖着身子过去,拿蜡烛照着瞧,不想放的是个牌位,上书爱女宁珠四个大字,顿时跟鬼掐住喉咙似的,半天没吐出一个字,只嗬嗬地靠在杏儿身上喘气。 “行了,别鬼吼鬼叫的,把人招过来咱们哪个跑得脱!这事儿给我瞒死了一个字不许对外说!”如意吞了吞口水,壮着胆子又道:“她活着的时候玩不过我,死了变成鬼又能怎么样?” 说完还好好地退出去,每天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照旧过来祭拜,只在心里盘着宁家究竟在哪。 要死的宁文博,这里决计不是什么宁家老宅,难道他把自己当个外室养了不成? 外室的儿子跟奸生子有什么区别? 如意急得发慌,嘴上第二天就起了一串燎泡,在家翻箱倒柜找了药膏贴在嘴上下火。 胡嬷嬷和杏儿也吓得不行,接二连三地在家里做噩梦,两人都是人精子,看到如意嘴上的泡就知道她心里也急。 狐狸精变的东西再扮人也是猪鼻子插葱! 胡嬷嬷口上骂了两声,小声跟杏儿商量:“她不个能容人的,你伺候过老爷,以后能有什么好下场?我老了,走不动了,你还年轻,往外寻个活路也不是什么难事。” 杏儿听在心里,知道胡嬷嬷也是被她在江南卖掉老姐妹吓得寒了心,想往外跳了。 杏儿脸色焦黄,道:“我都听嬷嬷的,以后嬷嬷就是杏儿的娘,嬷嬷走了我给嬷嬷摔盆打碗。” 胡嬷嬷吃了她一碗茶,笑着说:“从今儿起,你就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伺候她,保准不出几日就有着落了。” 杏儿长得像朵杏花,娇俏可人得很,平时不敢在如意跟前露脸都穿得灰扑扑的,听了嬷嬷的话,隔天起来她就端着热水勉强打起笑脸给如意洗头脸。 如意在上头坐着,看杏儿清减了一些,还跟水葱一样,想到嬷嬷的话,眼珠子一转就把人拉过来笑着说:“乖乖,瞧你可人疼的样儿,咱们母女两个也不说二家话,老爷他年纪大了,我往火坑里跳了一回,哪能让你继续跳下去,趁着他现在不在家,娘把你发嫁到宁家做个姑奶奶,到时候跳出这院子,跟着你明少爷做事,那才叫真快活。” 杏儿听出来她是想叫自己卖身陪家里的爷们儿玩,好套点儿真话出来。 这不是逼良为|娼吗?她心里怄得要死,看到胡嬷嬷在边儿上点头,才垂下眼羞涩地说都听太太安排。 如意立马就给了杏儿一副簪花仕女金三事做添妆。 这金三事做的格外精致,听说是宫里流出来的东西。 是用金子打成的空心簪花仕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