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姨妈是七月回来的, 整个人容光焕发,瞧着年轻了十岁,身后跟着好几辆马车。 在段家待了一个多月啊, 段圆圆羡慕坏了。 宁宣站在旁边打量娘,脸上闪过吃惊的神色, 等段圆圆再看好像又是一场幻觉。 但她知道是真的! 陈姨妈回去这么久前半个月没什么信, 后半个月在段家安定下来倒是来了好几封, 说她在那头有点病了,老太太老太爷叫了大夫给她瞧, 估摸着要多待几天。 宁宣嘴上不说实际早就看着黄历过日子,还跟段圆圆嘀咕——娘一回去就把我们忘了。 段圆圆提心吊胆的, 再也没敢说她也想回去的话。 信一来,他大手一挥嘱咐娘好好休息待到七月再回来也成,接着又跑前跑后弄了很多药材装在车子里让人跟信一起送到段家。 宁宣还有些得意跟段圆圆挑眉道——看吧, 还是我对娘好,不然她怎么一走就病了? 段圆圆不吭声, 段家是她的娘家,这话不能接,又觉得宁宣这儿子孝得不像话。 陈姨妈很快也注意到儿子,母子两个对视一眼都温柔地笑了。 段圆圆毛骨悚然,她估计两个人有什么话说, 知会一声飞快带着段家给的东西先回屋躲着。 开玩笑, 这母子两个都是狐狸变的,她一点儿也不想当夹心饼干。 陈姨妈和宁宣在椅子上坐着,她笑眯眯地把在段家给他买的衣服啊竹编的虫子啊拿出来,哄孩子似的让他玩。 “娘还把儿当敏敏哄。”宁宣笑。 陈姨妈:“你八十岁了在娘跟前也是孩子!” 宁宣捏着竹蚂蚱手被划破一个口子都不知道,他有些不是滋味。 自己孝顺她十年仍比不上在段家住半个多月, 难道是他这个做儿子的当真做得不够好么? 可他是娘亲生的儿子啊。 是因为他姓宁吗? 宁宣动动喉咙低头喝了一口茶。 陈姨妈很了解这个儿子,一看他这样就知道坏了。 她不是不爱宁宣,但这种爱随着宁宣慢慢长大,里头夹杂的东西就有点多了。 宁宣是嫡长子,他的课业跟其他兄弟完全不同,加上宅子里有她和珠姐儿两个拖后腿的,宁宣从小心眼子就多。 等他在铺子里站稳了,陈姨妈松了一口气,闲聊的时候说他说起铺子里的事,问他二老爷是不是又偷摸在铺子上拿料子回家自己用了?她有点担心这笔钱以后要宁宣补上。 宁宣当着她的面儿说得一清二楚,结果回头就把伺候她的丫头婆子偷偷叫出去训斥,训斥她们脑子糊涂,这些话是能跟太太说的吗?太太在宅子里好好的跟她说这些做什么?只会让她白操心,谁要是再让她知道铺子上的事就要发落谁。 一个人知道外的事又不会死,宁家又不是要倒了,她知道也不会有什么! 一定是宁宣觉得她知道得太多不像话! 慢慢的,跟她说铺子上有什么事的丫头婆子就不知道被调到哪里去了。 陈姨妈后知后觉地打了个激灵,迅速反应过来,这是她的儿子也是她的主人。 夫为天子亦为天。 陈姨妈很小心地不去触碰到宁宣“主人”的那一部分神经,她也再也没有问过铺子上的事,没事儿就拉着小丫头东家长西家短的说些八卦,从来不说自己想去什么地方玩。 宁宣对她更好了,家里的钱多得她花不完,穿的东西堆得放到烂,但她不快活! 有时候宁宣过来给她请安,陈姨妈会看着儿子俊美的面孔都会心惊肉跳,她总是忍不住想,自己究竟是不是宁宣用来扮演“母慈子孝”的摆设。 爱是真的,喘不过气也是真的。 她就只能给这么多了!剩下的东西,她只能从别的地方给儿子找回来。 母子两个坐着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 宁宣陪着陈姨妈喝了几杯茶,吃了两块萝卜糕,看她累得上眼皮打下眼皮,起身就把陈姨妈扶到榻上。 陈姨妈拍拍他的手笑:“回去陪你表妹罢。” 屋子里,段圆圆在收拾陈姨妈给她带回来的东西,里头大部分都是给敏敏的了,金锁银锁,旧肚兜。 婴儿皮肤嫩,新衣服穿着没旧衣服舒服,这些都是老太太出去找干净媳妇用新布换的,洗得软软的摸着像棉花。 新布料也有好几箱子,宁家有更好的东西,但这是段家给外孙女的心意,别人见了要是没有都得嘀咕说段家瞧不上这外孙女。 段老爷特意雇了几辆马车敲锣打鼓地送过来,马头上还写个段字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他们家送来的。 宁宣流着血进门,瞧着段圆圆不说话。 娘心里有别的家他知道,表妹呢,表妹也一样么? 可他只有这一个家。 段圆圆一眼就看到宁宣袖子上的血,哎呀一声把人带过来坐着,用纱布给他包扎。 “口子这么深怎么都不说?要不要去看大夫?”段圆圆想起身叫大夫,她穿越忘了带技能,感染了变不出来青霉素。 宁宣没动身,段圆圆没拽动,凑过去亲亲他的脸,道:“别闹,让大夫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