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惊鹊看出来他在发呆，不然怎么她举着糕点到了他面前他还一动不动。
“沾衣。”
柳亭淮回神，看上去松软可口的糕点已经到了他嘴边，他只好一口咬进嘴里。
“沾衣刚刚在想什么？”江惊鹊莞尔一笑，“不会在想明天我给你上药的事情吧。”
“你别害怕，我久病成医，简单的医理学过一些。”
“……我没怕。”柳亭淮吞下嘴里的糕点，说。
他竹青色衣衫下背后的伤疤处早就结了痂，此刻莫名有些发烫。
*
回了王府，走到从心苑门口江惊鹊就不让柳亭淮送了。
“你快回去吧。”江惊鹊说。
柳亭淮点点头，转身就走了，自然没看见他转身后少女片刻间沉静下来的眼神。
明明动作丝毫没变，周身气质就是从温柔无害变成了清冷沉静。
仲夏的午后空气都渗着热，江惊鹊看着人走远。
碧螺打着伞，阳光透过伞沿在青石路上撒下阴影，江惊鹊垂眸瞧了片刻，问：“碧螺，你说王妃传消息找我为了什么呢？”
碧螺有些心疼她家小姐，低头回答：“许是许久未见小姐，想找小姐去说说话吧。”
江惊鹊冷呵一声，神色淡淡：“或许吧。”
许久？如果年关时候她去佛堂请安得到的一声轻飘飘的好算上一次见面的话，那确实挺久了。
江惊鹊这个母妃太不在乎她了，她也懒得想到底叫她做什么。
“就说我累了，要小睡一会，晚点去。”江惊鹊看着自己的青色裙摆，眉眼间恹恹，无所谓地说。
碧螺应声。
江惊鹊是真困了。
她躺下后下了阵暴雨，淅淅沥沥水声从外面漏进来，在这样的雨声里她居然梦到了小时候。
江惊鹊站在庭前，冷眼看着打扮精致的小姑娘。
准确来说，是看着“她自己”。
小惊鹊五六岁，穿着漂亮的裙子抱着一只布兔子，大大的眼睛穿过回廊，看着回廊那头的佛堂。
江惊鹊知道“她”马上会小心翼翼抱着兔子靠近佛堂。
会扒着佛堂的门偷偷看佛堂里的女人——
她的母亲。
会因为不小心而被她母亲发现。
会眼睁睁看见自己的母亲在看见她之后状似疯癫的形容。
江惊鹊平静地看着一切如她记忆中发生。
她能够清晰得感知到这是一场梦。
因为梦外的江惊鹊不会眷念什么所谓的“父母”。
小惊鹊目睹了自己的母亲发疯，乌溜溜的眼睛里充满了不解，她站在门外一动不动，兔子从手上脱落。
“别用你那双眼睛这么看着我！”女人癫狂了一会儿平静了下来，看着小姑娘肖似其父的眼睛，有些恶毒地说，“滚开！”
门被重重关上。
小惊鹊站在门前，有几分无措，只能安静地捡起兔子。
“你是我……”
“怎么还不滚？别让我看见你。”
……娘亲吗？
小惊鹊咽下没说完的话，抱着兔子转身离开，看见了站在庭前的江惊鹊。
“你是谁？我在府里没见过你。”小惊鹊问，眼中带着几丝防备。
江惊鹊有些讶然。
不愧是梦。
江惊鹊低头跟她对视，正准备开口，忽地一阵恍惚。
睡前的大雨就像湖面上飞过的大雁，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余空气里的潮气证明着它并非幻象。
江惊鹊揉了揉眼睛。
不知她睡了多久，外面响着闹人的蝉鸣，太阳落了些，没有正午那么刺眼灼热，斜照在她的梳妆台上，又被镜子反射到墙上，打下一道光影。
江惊鹊头发披散着，静静坐了片刻后起身，坐到桌前倒了杯水喝。
碧螺在外间听见声音后进来伺候她梳妆，轻声说：“王妃那边下午来催过一次，被属下打发回去了。”
江惊鹊说嗯，“让绿雪一会儿跟着我去吧。”
她不养闲人，对外是几个贴身的婢女，对内她们都有一番本领。碧螺手巧心巧，绿雪和云雾善医，银针善武。
是该去见见她这位母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