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末,气温骤降,香港的初冬也不见得酷寒,但是一波波的冷风还是让人自觉的套上外套,将自己裹得严实。
午后总算是有一丝暖意的亲民。
暖风,熏得游人醉。
孟隔云将磨好的散发着醇厚香气的咖啡豆放在了架子上,又翻了翻用来记事的小簿子,确认自己又什么事都没有了,就坐了下来,双臂垫着桌子,脑袋搁在上面,望着门外发呆。
世事太过闲暇宁静,以至于她不禁阖上了眼睑,神思抽离。
一一她只是打了个盹。
“伟仔!”
“来了?”梁朝伟回头,果然看见周星驰拽着孟隔云的手姗姗来迟,他看着她不情愿的表情,忍不住笑道,“就知道星仔还是能把你拉出来。”
孟隔云踩在软踏踏的浅色泥沙里,鞋子很快就沉下去了,她连忙抬起脚,再放下时还是缓缓的下沉,她抬头望了一眼不远处一望无际的海洋,忍不住发愁叹气。
“伟仔你可别再说了,你不知道我花费了多少口舌!”周星驰摇头说道。
“知道的,”他也忍不住笑道,“我也等了很长时间。”
当事人还是那副愁苦的表情,好久才吐出一句:“我只是陪你们来,但是我可不下水。”
“你不会游泳吗?”梁朝伟有些诧异。
“阿云,你当初不是跟我说你是从大陆游来香港的吗?”周星驰揶揄道。
孟隔云撇了撇嘴,当初他问自己怎么从大陆来香港的时候,她想都没想就说自己是凭一己之力游过了一片海,毕竟海关管辖那么严苛,她什么身份都没有,不可能是正儿八经的通过入境管理局过来的,所以胡诌说是靠游泳,她也就是一时戏言,周星驰自然是不会相信的。
“游过来的?”梁朝伟惊讶的睁大了眼睛,“那么远的距离游过来的?”
“是啊,游累了,所以现在看着海水就心烦,这辈子都不想碰了。”她翻了个白眼,破罐破摔。
周星驰听了,忍住大笑的冲动,拍了拍梁朝伟的肩膀,含着笑意说道,“伟仔,你可不知道,阿云以前可是水里的美人鱼呢,只是爬上了香港的岸土,鱼尾退化成了双腿,才不能游泳的。”
梁朝伟这才知道,她只是嘴硬不肯承认自己的旱鸭子属性,也隐隐的偷笑。
孟隔云也不再多嘴解释,她从小生活在内陆地区,本来接触河海就不多,多也是以观光赏乐为主,并没有那种一定要学会游泳这项技能的觉悟,再加上那些屡见不鲜的溺水身亡事故给她的心理暗示,她看到海水不仅没有一丝雀跃,反而会发自内心的排斥和害怕,水面只是漫过脚掌的深度,也会让她有些紧张。
她就是旱鸭子又怎么了呢?
“要不要我们俩教你?我和伟仔游泳的技术可是非常好呢!”
“你们玩你们的吧,不用管我。”她要是想学,早就去学了,何必等到今天?
看着她无论如何都不肯下水的模样,周星驰和梁朝伟对视一眼,都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虽然在她眼里是烂泥扶不上墙的意思。
此时正是盛夏,大家穿的本来也就是短袖短裤,周星驰和梁朝伟两人把上衣脱掉交给她后,便毫不犹豫的跳进了海里。她看着他们裸上身一点避讳也没有,丝毫不尴尬,她都神情自如,他们两人也自然不会觉得别扭。本来她就有个只小她两岁的弟弟,只是露个胸膛,从小看到大,她根本不觉得有什么。
孟隔云将背包卸下放在了一边,两人的上衣也叠整齐搁置在干净的地方,然后抱着膝盖坐在了沙滩上,眯着眼睛,眺望远方。
虽说海天共一色,但是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微微露出的异样的色块,应该是另一片土地。
香港隔海相望的是深圳,是那象征大陆故土的地方。
他乡非故土。
就那么近的距离,却又那么远。
不仅隔着政治把控的严格的海关,还有那割裂开来的时空。
她离过去有多遥不可及……
曾经也无数次的在睡前期盼一觉醒来回到宿舍,可是无数次的失望让她很快觉悟了,也认命了。
命运自有安排。
若是回不去,怎样都回不去。
她现在,此时此刻,拥有的就是当下,尽管虚无,却也是这个时空里的一种人生。
许是阳光太过刺眼,照的眼睛生疼,她缓缓的收回了视线。
梁朝伟游了一会儿就上了岸,看见她抱膝而坐显得小小的身影,垂下的视线整个人有些落寞,加快了脚步。
“很无聊吗?”
却见她抬头时扬起的犟笑:“无聊我也不下水!”
他接过她从书包里拿出的干毛巾,擦拭身上的水珠,顺势坐在了她的身边,说道:“你倒是细心。”
孟隔云笑了一下:“就知道你们男生瞻前不顾后,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愿意来?”
“要喝水吗?”她又问道。
他点了点头,然后见她又从包里掏出个水杯,接过喝了一大口:“有点咸味?”
孟隔云摇了摇头:“你们这点常识没有?运动过后身体不光流逝的是水分,还有盐,准确来说是生理盐水,所以在喝的水里放一点盐才是最好的,不是很咸吧?我只放了一点点呢。”
梁朝伟默默又喝了一口:“所以星仔每次拉你出来是有道理的。”
“哦,免费保姆是么?”她歪着头笑道。
梁朝伟只是淡笑,轻轻的摇了摇头,并不回答,却在心里默念了一句:是因为安心。
两人又不说话了,紧邻彼此,望着海面,周星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