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装着褐色汤药的碗放到晏离身侧的案几上,低头看了眼蒲团边上的花束,便拾了起来。
晏离睁开眼看了一眼:“换上吧。”
长竹依言,将琉璃瓶里前几日的花取下,换上蓝毓刚采的花束。
“仙君又是何苦,自从四殿下来这里,您几乎每日都得喝药才能控制。”长竹垂下眼睑,闷声道,“您为了四殿下生魇,可她什么都不知道,您不觉得苦吗?”
“是本君守不住本心动了凡心,她无需知晓。”况且他身为玄门之首,却对自己的弟子动了情,到底不是见光彩的事。
“可那是因为她是圣妖一脉的圣女,天生拥有种人心蛊的能力。莫说凡人,便是地仙散仙,稍有不慎也容易深陷其中。只怕当年妖君是有意将四殿下留在白水镇的……”
话未说完,只见晏离淡淡瞥了他一眼,长竹顿了下,垂首道:“是长竹失言了,仙君恕罪。”
晏离抬手拾起药碗,一饮而尽。
“出去吧,本君想静一静。”他淡淡说道。
“是。”长竹依言退了出去。
他调息打坐,心神归宁。
其实,长竹说的没错。当年他出于怜悯收养蓝毓时,并不知她的身份,可能是因为她妖龄尚小,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待她长成少女之后,他方才察觉出端倪。
他翻遍上古典籍和密宗,最终在一本破旧隐秘的《上古妖典》中找到记载:‘妖族蓝氏是圣妖一脉,先祖乃是虚元赤蛇,受恩于太清妖尊成为其座下护法侍奉左右……赤蛇擅媚术、控人心,后世族中拥有其妖脉者继承天赋。’
他霎时明白过来,蓝毓应该就是拥有虚元赤蛇妖脉的继承者了。只是当他明了时,早已深陷其中。
他无时不刻不关注着她窈窕的身影,一颦一笑都在不知不觉中刻烙在他心中,以至于到了后来,他静修打坐也无法将她的身影从脑海挥散。
他对她动了情,这是万万没想到的。他一方面耻于自己藏在心底的心思,一方面又贪恋她的一切。在不渡渊最后相处的那段时光里,他对她刻意的冷漠疏离,试图掩饰自己那些不为人知的心思。
也或许是因为这样,蓝毓最后才选择离开他回到妖山。她走的那一夜,他便受心蛊反噬,从而一夜白发。
没错,他骗了蓝毓,也骗了玄门中的人。他的头发早在那一夜便白了,后来用法术遮掩过去,直到大战时受了重伤,这才索性不再刻意遮掩。大战的伤早就痊愈了,伤及他心魂的是那盈盈缠绕在他心中的蛊丝,盘根错节将他的心魂包裹起来。
更令他觉得不妙的是,与蓝毓朝夕相处的不止有他,还有陆子涯!这孩子面对蓝毓离去所表现的失魂落魄,想来受心蛊的影响不亚于他。
天机道君早已闭关甚久,他不得不前往雪巅洞府求见师尊一面。
“在你少时,为师便算出你命有一劫,为师本想着早日悟道飞升再替你化劫,哪知……”天机道君得知此事后沉声说道,“不过,为防万一为师早有准备。”说着道君拂手伸掌,手中幻化出一枚金丹。
“这是千年雪灵树的根芯与地渊草所炼制的金丹,能解圣妖心蛊,但世间仅此一颗。”
晏离接过金丹,脸色有些苍白。
金丹只有一颗,可中了心蛊的却是两人。
道君于心不忍,这是他最得意的徒儿,他又怎舍得他受此伤害。
“离儿,你若服下此丹,不仅不再受心蛊困扰,修为会更加精纯,他日踏破渡劫之境更加容易。”
晏离听罢,只是朝着道君俯身行礼,唇瓣露出一抹释然的笑意:“师尊的心意弟子明白。只是子涯年岁尚轻,怕是熬不住心蛊吞噬心魂,长此以往即便不堕生魇,怕是也会修为尽毁。”
“那你呢?”
“弟子有信心不受心蛊左右,待到师尊飞升后再替弟子化劫。”
事已至此,天机道君不再强求。他明白晏离对于陆子涯的爱护之心如同他对晏离般,自古师长亦兄亦父,又怎能看着自己的徒儿身处困境无动于衷。既然是晏离的选择,他便不再多加干预。
“为师在你心口封下九转须弥印,能护你心魂不受侵噬。”天机道君道,“但你万万不可再见她……”
他应承下来,直到三百年前的大战,他与妖君交手,使计引诱妖君入了降妖阵。
妖君得知中计后怒极反笑:“长陵仙君还记得吾儿望舒吗?哦,不应该叫望舒,是蓝毓。”
他身形在阵中一滞,妖君带着凌冽的妖掌瞬间袭来。晏离堪堪避过去,稳住心神。
却听妖君又道:“仙君有所不知,吾儿回妖山后可想念仙君得紧,时常与吾谈起她幼时趣事。仙君带着她去万花谷看夕阳、去东篱岛玩大龙还去……”
晏离目光一冷,未等他说完便之剑飞身朝妖君而去。
妖君冷笑,反手控住剑锋,继续道:“仙君如今是不是饱受心蛊折磨?”
晏离双眸赤红,他的脑海中浮现了重重画面,皆是蓝毓的身影。少女单纯无知的接近与碰触,甚至还能闻到昔日萦绕在她身上淡淡的香气。他知道这是妖君在利用心蛊嘲弄他、影响他的心神。他索性收剑入鞘,结掌画印再次朝着妖君飞去。
“不自量力。”妖君嗤笑,抬手接住这一掌。
只听空中响起爆裂般的巨响,二人同时向后退去。晏离蓦地吐出一口鲜血,跪地不起。妖君捂住胸口,单手擦去嘴角的血迹,眼底满是不敢置信的震惊:“你……你竟然入了渡劫之境!怎么可能?”
晏离咬牙站了起来,眉目冷淡,并未回答他的话,而是再次结印催动阵法……
大战之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