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子商背后中了两刀，好在没有伤及筋骨，大夫包扎完毕后，让他趴在床上养伤，并断言他在一两天内就会醒来。
柳玉茹就守在床头，看着他病痛苍白的脸。
洛子商半张脸伏在枕头上，俊挺的鼻梁抵在上面，带着血迹的嘴角紧紧闭着，呼吸很轻。
柳玉茹看着这张精致的脸，忽而觉得陌生。
先前与他交往时，往往第一眼会被洛子商的眼睛吸引，邪魅狂狷的桃花眼，带着阴冷的眼神，黑漆漆的一片，让人害怕又沉沦。
可现在，长长的睫毛影子伏在脸上，散开的头发丝丝缕缕，小鹿一般秀美安静。
原来他闭着眼睛是这幅面貌。
脆弱又坚忍。
“柳老板”，周烨来屋里探望，“洛公子还没有醒来吗？”
柳玉茹摇摇头，轻轻捋着他锦缎般的头发。
周烨顿了顿，上前来，又皱起了眉。
“你可知，佯州节度使王善泉前些日子被杀，动手的正是洛公子。”
柳玉茹手指一停。
“那如今，佯州……”
“佯州是他的了，这也是为何他能率领佯州军的原因”，周烨语气沉重。
柳玉茹自然知道周烨的担心，这种全然不顾他人性命的手段方式，不知其野心究竟有多大。
她轻轻把手抽了回来，“周将军以为，局势会变得如何？”
周烨又看了一眼洛子商，说道，“我们不妨去门外谈。”
“不必了。”
洛子商闭着眼睛，从嗓子里挤出沙哑的话。
“我自己去外面就好。”
洛子商撑着手勉勉强强坐起来，眼神漠然，头发披在肩膀上，遮挡住他半张脸。他站起来就往门口走，始终没有看向任何人。
“洛子商”，柳玉茹的声音带有一点怒意，“回来”。
周烨看看二人，稍稍行礼，赶紧走出去关上了门。
洛子商脸色苍白，只有眼眶处越来越红。
他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只杀了王善泉一人。此人昏庸无度，贪婪爱财，不是善主。”
“佯州之乱，受难的也只有顾家，他们与梁王有亲缘关系，是逆贼党羽。其他人家如今仍在佯州正常生活。”
“之所以送你来悠州……因为我与王善泉必有一战，若你不是我亲信，我可以以保护百姓之名护你，可你与我成婚，他必会以你来要挟我。”
洛子商不敢抬头看她的眼睛。
“不用和我解释”，柳玉茹站在他面前，“我早已和周将军说过，你是可信赖之人”。
洛子商抬起头，看她笑意盈盈，神色泰然。
“郎君”，柳玉茹的声音让洛子商一阵酥麻，“先好好在床上休息着吧”。
“其实我早就知道，郎君野心勃勃，来佯州的目的也绝不是仅仅为了经商。”
“自佯州之乱后，我用随风和我家、叶家等门第皆有联系，他们称那日只是虚张声势，在洛公子的保护下，完全没有损害人命，只是以一场戏坐实了王善泉的邪威。”
“而如今郎君手刃王善泉，正是利用了他的坏名声，让佯州的大家心中快意，诚服于你。”
“郎君如此手段，既聪明盖世，又爱惜民众，玉茹只觉欣赏。”
洛子商趴在枕头上，瞪着眼睛，看着柳玉茹。他伸手拉过柳玉茹的手，放在自己头上。
“你并不反感，我的计谋吗？”
“如今天下大乱，各州都有逐鹿天下之心”，柳玉茹继续侃侃而谈，“先皇驾崩，各地蠢蠢欲动。”
“与其让梁王那样的小肚鸡肠获得天下，我其实更期望，能有郎君这般聪慧之人，一同竞争。”
洛子商听罢，笑的眯起了眼睛。
“我原本欣赏夫人的聪慧和善心，如今看来，竟是更有枭雄之志。”
“我定会完成夫人所愿，争得这天下，还百姓海晏河清。”
柳玉茹也轻轻笑了笑，既然他能以最少的流血换来佯州的大权，如果真要去争夺天下，也会是最温和的手段，所有的利处会指向最大范围的百姓。
虽然凶险，但没有理由不支持他。
“还有一事，未曾对夫人坦白”，洛子商轻轻起身，在衣衫里翻找出了一个小盒子。
柳玉茹接过。
是两颗亮晶晶的小石头。
柳玉茹心中翻江倒海，那些少年时节已经远去的回忆纷纭而至。
隔壁院子不善言谈的男孩，桥边吃着桂花糕的男孩，不肯告诉她自己姓名的男孩。
是他。
是你。
柳玉茹心如刀割，洛子商，竟是那个苦命的乞丐好朋友。
“我一直期盼能和你相逢，没想到竟能与你成婚，这些天来，我总是觉得不真实。”
“我从小被遗弃，受人欺辱打骂，每一天都不知道会饿死还是被打死。世间的任何美好都和我不沾边，我在修罗场里见惯了人心险恶，人命草芥。”
“你是唯一对我表达过善意的人，每次和你相处，我都在想，这是多大的恩赐啊。”
柳玉茹握着洛子商的手，他的眼泪滴落在手上，颗颗珍重。
“那日大雪天里遇到你，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看到你生活落魄，我痛心万分，尽我所能给你帮助。”
“与你成婚是我做梦都不敢奢求的事，我想求你一直在我身边，又想站在你身前永远保护住你。”
我长这么大，都是你在救赎我，如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