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
身为医者却为难病患,若被师父知道了,定要重罚她们。阿宝想,可月明还在生气,也许,也许自己应该去劝劝她。
才一抬手,眼前像有什么东西闪过去了,接着传来月明的声音。
“命都快没了还拘什么俗礼?将军快些引路。”
“林大夫高义,肖某定然——”
“别客气了,快走快走——”
阿宝:……
——
床榻上,素衣染血,江枫半裸着身子,胸前创口淋漓不止,模糊一片。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一个军医正以棉布按压伤口,然而全无作用,鲜血很快浸透布巾,“血再这么流下去……恐怕就不好了。”
另一个索性跪在榻边,颤抖着手搭上江枫的脉,越来越弱了。
“是肺脉损伤。”他向后瘫坐下去。
“肺脉损伤又如何?”高允揪住他的前襟,将他提起来。
“内中出血,外敷的药难以止住,久之……”
“那便换内服的!”
话音未落,江枫一阵猛咳,呕出一大口鲜血。腥黏的液体顺着床榻滴到地上,高允觉得刺眼,抓了把螭耳炉里的香灰覆在上面。
“参将大人,实在不是我等不肯尽心,只是大将军眼下的情形,如何服得进药?只有、只有等林大夫来施针了。”
高允将那军医狠狠一搡,冲外间吼道:“林大夫怎么还没到?”
门帘响动,寒风入户。高允一瘸一拐迎到门边,对上的却是江云谏的脸孔。
“云风怎么样了?”
“殿下自己看吧。”高允侧身挪到一边。
江枫微阖双眼,两颊因发热染上了病态的绯红,气若游丝,似乎连呼吸都有些费劲了。
江云谏上前握住他的手,冷得像冰,就如同他这个人一般,崇尚冷厉的刑责,没半点人情味。
高允是跟在他身边多年的兄弟,今日挨了那顿军棍,尚能守在榻旁,昨日那大夫让他关进牢里,此刻却未必肯来了吧。
“皇兄……”江枫抓住他的袖子,气息微弱。
“我在。”江云谏俯下身,“二皇兄在这里。”
江枫嘴巴张合,嗫嚅着什么,王德元在一旁拭泪:“五殿下怕是要不好了,有话要向殿下交代呢。”
江云谏倾身过去,费了好大精神才分辨出两个字——
风筝。
浅浅的两个字落入耳中,在他心口拂过,江云谏一怔。
“你说我们的风筝会飞到哪里去?”
“飞到江南、漠北,永远自由自在的,不要困在宫城里。”
旧年的时光生出触角,不经意间蚀骨剜心,酸意涌上鼻腔,江云谏目眶红胀,“云风、云风你再坚持一下,你别睡。”
“大夫怎么还不来?”他吼道,“何七,周远,取本宫的佩剑,绑也得把人绑来!”
纷乱的脚步声响起,室中众人的目光皆朝门□□去。肖平权打起帘子,月明背着药箧迈步进来,头上还沾了几根监牢中的稻草。
她径直走向卧榻,榻边众人自动让出一条道。
才一坐下,江枫又咯出一口血,溅上她的青衣。月明命阿宝铺开银针,于一片密密麻麻中拈取一枚长针,俯身落下。
又是这套针法。
两个军医立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穴位倒不难记,可下针的力道没法偷师,他们只能揣度月明用力的深浅。
才下了十针,创口的血便止住了,众人皆松了口气。
“林大夫,云风他——”
“阿宝,取黑玉续断膏一丸,给他服下。”
月明头也不抬,继续施针。阿宝翻翻捡捡,挑出一颗黑亮的丸药,塞到江枫嘴里。江云谏默立在一旁,不再出声。
日影渐渐偏斜,扬尘在窗隙漏进来的日光中翩然起舞。月明拈起最后一根针,缓缓刺入穴位。
卧榻上,江枫咳嗽两声,肩膀微微瑟动,似乎又要呕血。月明收了针,三指搭上他的脉,“不许吐。”
高允和肖平权对视一眼,这叫什么话?
然而榻上江枫果然平复下来,江云谏再执住他的手,掌中有了些暖意。
“已无碍了。”月明抬袖去揩额上的汗水。
箭疮迸裂流血不止向来难治,方才还在鬼门关挣扎的人,这就无碍了?怎么会?军医不敢相信,终究上前拿过江枫的手,颤抖着细细诊了一番。
“如何了?”江云谏同他确认。
“妙手,小大夫妙手啊!”军医状若癫狂,“小大夫这一手银针技法堪称起死回生,神乎其技,神乎其技!老朽虽不能至,今生得以一观,死也可瞑目了。”
听了这话,众人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
“此前云风多有冒犯,本宫代其向林大夫赔礼了。”江云谏起身朝月明道。
月明忙侧身让到一边,“太子殿下这是做什么?你是你,他是他,赔礼的事如何代劳?”
她丝毫不给江云谏面子,江云谏抱拳的手尴尬地顿在半空,后退两步,才觉脚下发粘,是方才踩到和了血的香灰。
“此军阵可是林大夫所布?”
肖平权挑开话头,剑指沙盘一角。高允听到军阵二字,忙忙的挪动到沙盘前凝神去看。
“是。”月明爽快答道,“这是为大将军开的药。”
“药?药在哪里?”王德元挤了过来,疑惑道。
月明神秘一笑:“自然在这沙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