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膈应得紧,携了宋涟往回走。
高允是个不识时务的,江云谏分明避着他,还兴冲冲在后头喊:“太子殿下!小宋大人!慢些走——”
宋涟闻言止步,行了个花哨的礼,笑着打招呼:“高参将早。”
高允三两步追上前,气也不喘,道:“林大夫他们回来了,带了好些骑兵。”
江云谏大喜,加快了步子疾行向前。
高允同宋涟追上去,补充道:“林大夫说,他们连夜赶路,兵马需要休整,已经将那些胡人安顿在城里了。”
“是该如此。”江云谏的声音都止不住颤抖,“休整好了才好上阵厮杀。”
“林大夫还开了个方子,让熬上一大锅草药,说是怕胡人不服水土。”
江云谏点头称是,“林大夫想得很周到。”
“高参将。”宋涟脚下一顿,摇开扇子。
高允和江云谏亦止步回头,宋涟似笑非笑,问:“高参将方才的意思,现如今崇州营让一个大夫当家,江枫哪儿去了?”
高允愣了,摸一把后脑勺,“怪了,方才怎的不见大将军?”
——
廷康城内,府衙公堂。
上首坐着江云谏和宋涟,往下依次是肖平权、高允,对侧为王德元、何七,月明缀在最末。
王德元添油加醋告了小半个时辰的状,此刻终于安静下来,眼睛红剌剌的,接过小太监递上来的绢子拭泪。
月明正拿杯盖拨得碗中茶叶浮浮沉沉,王德元是吵架的好手,讲起故事来胜在条理分明,逻辑清晰,虽然有些诸如“几百头野狼”之类的夸大成分,但瑕不掩瑜。
江云谏听完脑子便打成死节,一时理不出头绪。周远跟了他这么久,是何时起了异心?又是如何搭上了北虞这条线?绰达为何要将人扣在小宛?没了江枫,这些兵将又该如何调度?
还是宋涟笑着提醒:“王公公委实辛苦,赶了一夜的路,该早些回去歇息。”
江云谏这才点头,恍然道:“正是,诸位都先回去歇息,把精神养好,等夜里再给诸位摆酒接风。”
月明已经困得迷迷瞪瞪,听到“歇息”二字,随众人胡乱行礼告退。
才行至中庭,便听后头有人唤她“林大夫”。
她站住脚,那人已到了她跟前,轻衫飘逸,眉目风流。
“小宋大人。”月明随意行个礼。
宋涟笑着执扇比个请姿,“本官与林大夫同路。”
同路?何七,王德元,哪个不跟你同路?月明疑惑着出了院门。
廷康城百姓撤出后,军中征用城中客栈供兵士休憩,他们一行人自是被安顿在最好的万吉楼。
自己倒霉不能带累旁人沾了晦气,月明嘱咐一旁的阿宝:“你先回去,我随后就到。”
阿宝觑了宋涟一眼,见他点头一笑,忙目不斜视,疾步朝前去了。
冬阳如水泼洒而下,人行其中,濯濯若新出浴。
不出几步,宋涟便道:“方才听王公公的意思,此番出使北虞,是林大夫的主意?”
月明懒得陪他闲聊,打个哈欠:“大人若要问出使的事宜,该去寻王公公,想必他老人家很乐意效劳。”
宋涟打量她一圈,依旧笑嘻嘻的,“王公公那头,本官想听话本子了自会去寻他。眼下北虞尚没了粮草,林大夫大才,你看我军该如何应对?”
“北虞没了粮草,只会求速战,约莫只在这一两日。”月明心中早有计较,自是知无不言:
“这两日,即便贼兵不来,我们也该出城挑战。北虞围城日久,若不早出,恐受其困。兼之小宛这些胡人不好约束,入了城一两日便罢了,时日一久恐要与崇州兵起纷争,况且,拖延一日,我们便要多出一日的粮食、草料养着他们,不合算。”
听到这里,宋涟轻笑出声,月明不解,问:“我说的不对?”
宋涟摇头:“本官来崇州不到两日,关与林大夫的闲话也听了一箩筐,高参将说林大夫不单医术高明,兵法也用得好,本官见林大夫年轻,原本还不信,眼下看来,高参将所言竟句句是实了。”
说话间,万吉楼到了,月明心道高允也不像个爱传闲话的,偏头看到宋涟面上狡黠的笑,心下明了——高参将傻不愣登的,八成是被套了话了。
找老实人套话算什么本事?
月明随着引路的士兵来到厢房门口,一把将门推开,门框上积蓄的扬尘飞舞起来,宋涟素性好洁,退后两步,图穷匕见,问道:
“不知林大夫师从何人,家在何方?”
“大人这是审我呢?”
月明轻笑一声,进了门。
宋涟落后几步,抬脚也要进去,却听“砰”一声,门被重重关上,险些拍到他的鼻子。
宋涟也不恼,抱臂倚在门口,“林大夫若说了反而没趣,本官正好来猜上一猜。”
月明在里间铺开被子,正脱着鞋,外头传来宋涟似笑非笑的声音。
“嘉元年间,北虞铁骑践盛京,当年的首辅正是林谢,出自姑苏林家。”
月明仰倒在床上,扯过被子蒙住头,宋涟的声音依旧透过来。
“满朝文武,不乏有主张南迁者。只林阁老同几位大人坚决反对,调集京营士兵严把城门,保卫京师,于国家危亡之际,力挽狂澜,终致北虞撤兵——”
“别念了。”屋内传来一声冷嗤,“大人说是,那便是吧。”
她一出声,宋涟兴味更浓,“林谢虽出自姑苏林氏,但你却不是姑苏人。”
“姑苏林家毕竟显赫一时,因此无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