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回答了一声。随后，我赶紧双手举起倒满的酒杯，微微俯身敬向宾客主位，在众人灼热的注目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对面阔脸小眼的东方伯伯已是满面红光，浑身酒气。他擎着酒杯眯起眼睛，瞳仁亮晃晃地从上到下打量起腼腆的敬酒人，然后爽快的把酒喝干，说道：“早就听闻洛家二少主洛藏威风凛凛、一表人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不愧是当今第一武将洛晋雄的儿子，真是虎父无犬子啊！能和洛家定下婚约，是小女几世修来的福气！”
“康庆城内谁不知道东方家的四小姐知书达理、美貌无双，连我这素日深居简出，吃斋念佛的妇道人家都晓得，他东方伯伯就别妄自菲薄咯……所谓娶妻娶贤，倒是我儿洛藏才真是那有福之人呢！”一位慈眉善目，手拿佛珠的美丽妇人接过话头，温柔的声线圆滑有礼，浅浅的酒窝始终挂在脸颊。
“哈哈哈哈哈……等他日拜堂成亲之后，再让小女亲自向大夫人道谢尽孝。礼成之日，也是我们东方家和洛家珠联璧合，朝野再无对手之时！”说到兴起，那位东方伯伯无所顾忌地眼笑眉飞，手舞足蹈起来。
极尽谄媚的好听话再次灌满酒杯，也灌满了座上主人的耳朵。洛晋雄眼睛闪过一丝不易察觉微妙，旋即展颜碰杯，气氛依然酣畅火热。
这么说……“我”不但身份显赫、仪表堂堂、今天还在这酒席上订下了婚约？但是从他们话语间听得出，这婚约八成是父母之命的家族联姻，那位传说中的东方四小姐甚至都不在席上，她本人可能对此还并不知情………不过这样也好，虽说这宴席是打着为“我”定下婚约的名号而办，但主角并不是我，除了刚刚被洛晋雄点名要求敬的那杯酒，其余时间我都是陪酒举杯。不管这婚约对“我”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眼下只要没有人问我问题、找我搭话，那我就会是安全的。至少目前为止，应该……没有人看出我不是真的洛藏吧？
【三小时前】
酒过三巡，主客两边也都醉得差不多了。主人这边的席位抛开我还有两男两女，除了已经知道身份的洛藏父母外，还有一个少妇和一个10岁左右的小男孩，应该是洛晋雄的侧室和儿子。那小男孩已经坐不住困到打瞌睡了，可麻烦的是正拥着小男孩的少妇。
又来了。推杯换盏间，我稍一放松转动眼珠偷偷观察，不管是第几次，都能对上她那双上挑的狐狸眼，那双眼睛妩媚却不凌厉，含情却不灵动，娇憨温软，远远望去像蒙了一层水雾，像是有千言万语想要与你倾诉。那眼神的压迫感不像是醉了，可对于我这个自顾不暇的人来说，实在无法给出回应，只能佯装醉酒避之大吉。
最后一轮举杯，洛晋雄使出眼色让我敬酒，在心里思量好久该怎么发言的我鼓起勇气，准备把绝不会让任何人怀疑的几句恭维话还给东方伯伯。
“#$%#@#￥%^?”
模糊不清的发音像是嘴里含了一口水。我赶紧咽了口吐沫，嘴巴用力再说一遍，可越夸张越使劲，发出的越是不受控制的怪声怪调。不是吧？不妙的预感开始在心里打鼓，头皮瞬间发凉发麻。不会吧？我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烫，心跳得越来越快，却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它恢复如初。
“二少爷留步吧！来日到我府上再聚！”东方伯伯抢先一步伸手拍了拍我的手臂，他醉得满面涨红，脚步发飘，可眼神却镇定非常。他笑了笑，像是在遗憾什么，又像是在安慰什么，然后被簇拥着转身离去。
小厮丫鬟们送走客人，其他人返回房间休息。人群四散、混乱收尾。今天多喝了几杯，可我却越来越觉得清醒了。敞开肩膀，垂下手臂，双手握拳，深呼吸蓄力——
“……，……。”
果然，没有声音。
没有，从这个身体发出的声音。
我的预感是对的。
洛藏是哑巴。
【一小时前】
“二少爷，夫人说您今天喝了酒又染了风寒，就不必再去祠堂了。让我扶您回房泡澡，早些歇息呢。“小厮跑来传话，然后小心翼翼地替我披上氅衣，引我回房，天边暮色已经深了。
我边打量房间摆设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掉。这么看来，应该是所有人都知道洛藏是哑巴，包括那位替女儿定下婚约的东方伯伯，所以这宴席那么久的时间，才会没有一个人来找我搭话，更不会引话题到我身上。我以为这是什么幸运的巧合，其实是所有人缄默其口，讳莫如深罢了。
真相大白，我笑自己竟然迟钝到现在才发现。转转僵硬了一个下午的颈椎，然后不自觉地瞟向正往木桶里倒热水的小厮，他回身时正对上我的眼睛，就一下而已，他竟被吓得跪倒在地，“二少爷……您……您有什么吩咐？”
洛藏是这么可怕的人吗？他这副掉魂的模样倒是让我也吓了一跳，刚想说点什么，才反应过来我现在说不出话。只好摇头作罢，向上甩了甩手作为回应。
“好……好好……二少爷，水放好了，您可以洗澡了。有事您再叫……您再吩咐我，小的这就走。”小厮说完立刻仓皇而逃，但没忘把房门关上。
我又不会说话，要怎么吩咐你啊？看着紧闭的房门，只觉得有点可笑。终于能一个人呆会了，站起身走到屏风后面准备脱衣服洗澡。洛藏长得很可怕吗？我抬头看向铜镜：浓眉如剑，凤眼生威，右眼下点缀一颗泪痣，鼻高唇正，冷脸时略带痞气，笑起来……怎么笑起来看上去也不怎么高兴啊？好吧，不怪那个小厮害怕。
解开布扣，脱下长袍，拎起来才发现腰间侧身内衬的部位像是坠着个什么重物，提起来一看，是一把装具华丽的直刃短刀。吸附在刀柄上的圆型饰品怎么看上去有点眼熟？轻轻一拨竟掉了下来——欸？居然是买地铁卡时找回的一块钱硬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