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余的五小时车程在极度沉默中划过。
期间楼逸试图挑起过三两次话头,却连最敷衍的应答都没有得到。
副驾上的人搂着猫猫抱枕一动不动,油盐不进的架势一目了然。
他不明白上一刻分明已经立在眼前的大门,为什么眨眼功夫就被推到天边那么远。但他很清楚,眼下的情况,无论再用什么战术都是无济于事。
于是一脚油门不再留恋,又快又稳地尽到顺风车司机的职责,将乘客送到她的目的民宿。
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简汩妄预定的民宿就在洱海边上,三层楼的小独栋里拢共五间房。
老板是一位特别酷飒的女生,比简汩妄大两岁,原先是在电视台做导演的,三年前来江市放了个年假,从此就在这里定居下来。民宿从建房到装修全由她亲自监督,个人风格极其强烈。
黑与红的强烈冲击在一众浅色房屋中格外瞩目。
车子停稳的当下,简汩妄就利索地解开安全带,拉开车门,下车关门。
全程没有朝楼逸那边看过一眼。
楼逸:“……”
不理解归不理解,他同样动作麻利地熄火下车,赶到后备箱去替她提行李。
简汩妄才刚从后车座把猫砂盆搬下来,就看到自己的两个大箱子已经立在地上,和后头面无表情的男人组成一个微妙的凸形。
简汩妄:“……”这种莫名被骂一脸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她不情不愿地踩回到地面,却忘了踩踏板下方的无形暗器,直到小腿被一股滚烫的热气灼伤,才猛然反应过来。
“嘶——”
简汩妄疼得当即出声,眼眶润湿,手使不上力,整个猫砂盆连着猫砂一块倾翻在民宿前狭窄的小道上。
她还想忍着痛去捡起猫砂盆,楼逸却已经蹲在她腿边,仔细地观察被烫伤的地方。
干净圆润的指尖轻而缓地落在开始泛红的莹润肌肤上。他不敢用力,又担心她逞强,仔细确认之后才松开手,抬头看着她,“有烫伤膏吗?”
简汩妄摇摇头。
眼眶泛红,悬而未坠的泪珠模糊了视线,她不太看得清楼逸的表情,只觉得现在的场景格外滑稽。
“我没事,”她终于顺过气来,“就是烫了一下,养两天就好了。”
楼逸在红透的地方重重按了一下,恶狠狠地开口:“没事?”
简汩妄闷哼一声,咬着下唇不肯认输,“真没事!”
话还没说完,她就弯下身挥手驱赶蹲在身前的男人,“你快走吧,车子挡着别人的路了。我会五星好评的。”
“……”
楼逸不愉地看着眼前佯装没事的人,不明白她究竟在退缩个什么劲,连自己的身体都可以摆在一旁。
从小被宠到大的楼二少哪里在半天之内吃过那么多闭门羹,心里登时发了狠,站起身径直往车上回。
没有再说一个字。
简汩妄:“……”
沉默地目送粉色大G掉头离开,她淡淡地吐出一口气。
就到这里吧。这种狗血至极的意外,就到此为止。
简汩妄伸手按了按眼眶,视线恢复清明后,弯身看了眼腿上被烫伤的部分。
还好只是轻微烫伤。没有破皮,只是有点点红。伸出手指试探着碰了碰,肿痛中带一点点痒。
让她回想起五分钟前他碰到那里的触感。
心底也绻出刺痒的感觉。
“喵。”
下车后就被放到地上的鱼丸蹲坐在一旁叫唤起来,粉色肉垫停在伤处一厘米的半空中,似乎在犹豫是不是能按上去,黄蓝相间的圆眼睛里填满担忧。
“妈妈没事。”她轻拍着毛绒爪子安慰它,回神将地上的猫砂盆捡起来,和航空箱一起囫囵打包,拉着两个行李箱带着鱼丸朝民宿内走去。
与外屋充满视觉冲击的强烈对比不同,民宿内部的装修是另一种极端,满眼皆是温柔的奶白色,空净得仿佛进入平行时空。
“简?”
民宿老板从不知道哪个角落里忽然冒出来,冲她笑眯眯地打招呼。
微卷的黑色长发随意地垂落在身上,瘦瘦小小的一只,穿着几乎能装下三个她的肥大卫衣和长裙,声音沙哑却不刺耳,语气柔柔的,又很稳,单个音节依然咬得清晰。
各种不搭调的元素被她很好地消化,融合成一副非常“老板本人”的肖像画。
简汩妄笑着回应,“嗯,你就是应晓吧。”
她在预定房间的时候和应晓在网上聊过几句,当时就觉得她会和这位民宿老板格外契合。
应晓:“对,你到的时间还挺巧的,上去收拾一下刚好能看到洱海上的日落。”
她带着简汩妄来到前台办理入住手续,随后将房间钥匙递给她,见她转身就要回房,出声让她等一下。
“诶,稍等,简。”
简汩妄略微疑惑地看她在前台内蹲下,打开柜子从里面取出收纳盒,又在盒子里翻找片刻,起身将一瓶红色的东西递过来。
应晓:“喏,烫伤喷雾,我厨艺不太行,之前烧到自己两次,就是用的这个,基本两三天就没事了。还有这个,止疼药,要是晚上疼得影响睡眠就来一片。”
见简汩妄还在发呆,她又补了句:“不过最好别吃。药这玩意儿,放到过期是最好了。”
晕黄的顶光洒在应晓身上,娇小的身躯周围被圈出一层微末光芒。
简汩妄感激地笑笑,接过两瓶药放进口袋,真诚地向她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