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笙在下山前,拍过几张照片,是师父为纪念,每三五年便带安笙去山下的照相馆拍一次。利维坦在一个月前通过大数据搜查,找出那仅剩的几张照片送给陆初暝。他翻着相册中的照片,指腹抚过安笙的脸。
第一张目测是两三岁的安笙,扎着鸳鸯头,穿着魏晋南北朝的小古装,却裹着白色狐裘,貌似有点不搭噶,但衬着安笙笑得跟花儿一样的脸,就反差得很可爱。第二张该是五六岁,那时便有了小家碧玉之感,安笙身着红色绣花小旗袍,双手搭在腿上,面上灿烂的表情也收敛得多,眼中无笑意,单是唇角勾起似有若无的小弧。第三张大抵是安笙八九岁,她扮五四青年,扎一对麻花辫,神若秋水,不可逼视。最后一张照片的故事利维坦已经同陆初暝阐述过了,是安笙十二岁那年,师父过世,她身着一袭素衣跪在堂前为师父守孝,照相馆的摄影师曾得过师父的帮助,特地前来送她,看见这一幕便拍了下来。
“暝先生,前方发生了百年难得一见的大雪!而且是西北方向来的朔风!这太奇怪了!”管家急匆匆跑过来。现在庄园里只有陆初暝和阿梅利亚,管家便是再对陆初暝有意见,也不得不求得他的策略。谁知陆初暝就:“哦。”管家慌张万分:“不,暝先生,老先生他们会被那股强力吞噬。”
“是风能吃了他们,还是雪能吃了他们。”
“不,暝先生,我怀疑这并非天气原因,而是有魔魇在捣鬼!”
“是魔能吃了他们,还是魇能吃了他们。”陆初暝乜斜着管家。真的很好笑!爱尔兰迦略克自诩修为深厚,安东尼是精灵,安妮是精灵师,雪伦还是炽天使,这种王者段位的战队,不应该所向披靡吗?
管家拦住试图回卧室睡觉的陆初暝,脸色凝重:“暝先生,我之所以找您,因为那是一股来自东方的神秘力量。”陆初暝略一愣神:“走。”
管家是爱尔兰迦略克一表八万里的远方表亲,与凡胎无二,陆初暝让他在庄园守着阿梅利亚。阿梅利亚的原身是一只神鹿,陆初暝一直将她比作傻狍子。
陆初暝孤身一人穿过风雪雨雾,突然觉得有些戏剧,爱尔兰迦略克几人本是要狩猎的,到头儿来自己成了猎物,可能应了一句笑话:最佳的狩猎者总是以猎物的身份悄然出现。
陆初暝在地上寻找马蹄印,可惜雪太大了,不过多久便已重新覆盖一层,他只得开启天眼,在白茫茫的草场上窥探他们的残影。皑皑原野上,陆初暝猝然瞥见一个黑影,显眼无比。他披着黑色的貂皮大氅,上面绣着金丝,挂着流苏,乍一看陆初暝还当什么大傻愣跑这鬼地方来玩cosplay。那人也感受到陆初暝的存在,款款拂袖回身。他的左半张脸戴着傩祭面具,只舍得露出右半张脸供人欣赏。陆初暝认出眼前人,以笑掩饰他的震惊:“秦广王大驾光临,实在是我失了礼数,不曾奉上厚礼,未尽地主之谊。”秦广王皮笑肉不笑:“不必,你就装吧。”陆初暝古里古怪道:“不知爱尔兰迦略克他们如何惹恼得罪了秦广王,竟把秦广王气得从土里钻出来,自东方飞到西方来了。”秦广王尚未开口,他旁边突然窜出一个小跟班:“公子,您可真是棺材里放屁,阴阳怪气 。”陆初暝微一皱眉:“蒋子文,管好你的狗。”
“大胆!大人的名讳也是你能直呼的!”
“蒋子文,蒋子文,蒋子文,我就直呼,怎么了?”
“行了,你跟本王来做什么?先回去吧。”秦广王驱走了小跟班。
“蒋子……”
“你能不能换个称呼。”方才有小跟班在,秦广王只得隐藏怒火,这下小跟班离开了,秦广王是一刻不想再听陆初暝唤他的乳名。
“那我叫你什么,蒋歆?你的名字都很可爱,一听就像那种五六岁的娃娃。”
秦广王:……
好歹他也是个“王”,一共两个乳名给陆初暝都听去便罢了,他在小跟班面前瞎叫也罢了,但他还一个劲儿叫是什么意思?
秦广王沉声道:“阿撒兹勒,即便我们很熟,也请尊重我一下。还有,我家三妹至今下落不明,你在外头天天花天酒地的,真的好吗?”陆初暝却不为所动:“我不知道你讲给我的故事是真是假,我连那个三妹长什么样都忘了,你还指望我为了她洁身自好?”秦广王不悦道:“你在跟我装失忆?”
“我真不记得了。或许我和三妹有过什么美好的往昔,许过什么千年的誓言,但我只记得我做阿撒兹勒那一世是受人唾弃的,亦是失乐园中叛乱天使众的首领。我坐上地狱之主的位置,杀了好多人。”陆初暝揉揉眉心,每次面对秦广王的质问,他都无奈至极。
“你的元神不是醒了吗?为什么会有一部分记忆丢失?”秦广王不知第多少次抛出这个问题,陆初暝摇头。命运弄人,他也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