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到天界。花轿内的少女一袭黑色嫁衣,长发随意绾起,耳后别着一朵娇艳欲滴的彼岸花。少女沉默着聆听轿外的喧嚣,不由得攥紧衣角,倏地忆起临走前蒋歆握着她的手愀然道:“妹妹,是哥哥没用,哥哥没能保护你,还让你受这样天大的委屈。”她当时强颜欢笑地应道:“无碍,为了哥哥,为了冥界万万子民平安,我嫁给天君不过区区小事。我知道哥哥是为了保护我才出此下策,你不必感到惭愧。”蒋歆一听更加心疼了。
原来,半年前,西方最高主宰雅威命大将哈迪斯带兵偷袭东方冥界,蒋歆措手不及,立即调动七成冥差上前线,未尝想其妻泊尔塞福涅和其子扎格柔斯和各领一部分士兵从左右两夹击,蒋歆不得不亲自带剩下的三成冥差前去抵御泊尔塞福涅的势力,再命蒋云机和九大冥差与扎格柔斯交锋。尽管蒋歆在须臾一瞬做出决断,但由于兵力不足,后发遭殃,最终西方士兵一举歼灭东方冥差,蒋歆一败涂地。
战后,雅威问蒋歆索要大笔金银财宝,蒋歆不能吝啬,只得委曲求全,可西方魔尊认为东方神仙懦弱无能,不停提出无理要求,扎格柔斯甚至强迫蒋歆答允将蒋云机赠予他为妻。蒋歆自然清楚扎格柔斯的德行,纵使扎格柔斯在聘书上说得娓娓动听,但心中偏见使蒋歆总有种他在逼良为娼的感觉。冥界已元气大伤,蒋歆不能再失去蒋云机了,是以他谎称蒋云机出阁,可西方魔尊并不容易糊弄,扬言要派天使前往冥界彻查。万般无奈下,蒋歆寻上天君。
天界乃父神于天地初开时缔造,相较于一千余岁的冥界,显然天界的实力更加雄厚。早年天冥之战,天界军师信誓旦旦称己方胜率更甚,结果天界天兵愈打愈少,冥界冥差愈打愈多,天君不得已宣布投降。
时至今日,天君见了蒋歆,他的脸上仍不自禁浮现窘迫,得知蒋歆有事相求,天君忙洗耳恭听,不敢怠慢。不过蒋歆只有傥然的一句话:“我家三妹是来你这儿避难,不是给你当老婆的。”天君明白蒋歆的处境,也明白蒋歆的弦外之音,他无奈地“欣然”将蒋云机纳入后宫。
秋葵掀开小帘子,对蒋云机说:“小姑,这里能看到天宫正阙了。”言罢,她突然发现蒋云机的双眸前氤氲了一层水雾,鼻头也染上粉红,秋葵大惊道:“这是怎么了?”秋葵不问还好,一问蒋云机的眼泪就抑制不住地落下,她忙撇开脸去。秋葵慌慌地喊来春杏,春杏伸进半颗脑袋:“小姑,大人说过,顶多三年,三年后就把咱们接回去。大人何时欺瞒过您?”蒋云机摆了摆手,春杏默默放下小帘子,让她独自静静。蒋云机悲悯伤怀地胡思着在冥界清闲自在的日子,她害怕那样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蒋氏到!落轿!”花轿骤然停下,蒋云机的心猛地一抽,身子也紧张得发抖,不住吞咽唾沫。她慌张地掸了掸被攥皱的衣角,继而静静听着花轿外的动静,一个脚步声渐渐逼近。蒋云机睊见他的手掀开轿帘伸了进来,她的呼吸一滞,她踯躅二三后,轻轻将手搭在他的指尖上。触到蒋云机冰凉的手,天君眉头略微一皱,他勾起指尖的瞬间顺势握紧蒋云机的手,再把她带出花轿。
蒋云机垂着头不望天君,天君捧起她的双手轻轻揉了揉:“手这样凉。”碍于自己有求于他,蒋云机克制住想抽回手的欲望。她不自在,天君亦不自在,他睨了一眼身旁的妃嫔媵嫱,而后拉着蒋云机的手走入正殿。由于蒋云机自下轿来不曾抬过头,所以后妃们并未真切地目睹她的真容,只觉她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珰,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不过她白皙得未显一丝血色的肌肤着实令后妃们大为震撼,喁喁私语传入蒋云机的耳中。她柳眉微蹙,并不觉得这是件值得受瞩目的事,毕竟在暗无天光的地府活了一千多年,养出病态之白乃常事,不必说她,连蒋歆都肤如凝脂。
“死人都不抵她白,从今往后与女鬼做伴,当真是晦气。”
“她本就是死人,虽从凡胎修炼成仙,但骨子里的低贱难移。”
“大婚之日身穿黑衣裳,耳别彼岸花,这些皆是死亡的象征,她是在诅咒君上吗?”
“冥王得有多大的脸面,让君上和我们一起在正阙迎妾?”
一句句讥讽尖锐的话几乎要刺破蒋云机的耳膜,她强作镇定地站在大殿中央,目视天君携天后之手坐到她面前的木椅上。天后盻瞪了聚讼纷纭的妃嫔媵嫱一眼,随后和颜悦色地看着蒋云机。天君给一旁的小仙使了个眼神,小仙高声道:“请蒋氏行礼。”蒋云机就跪下去。小仙再道:“请蒋氏拜见天君、天后。”蒋云机毕恭毕敬地倾了倾身:“冥界蒋氏拜见天君、天后。”天君沉声道:“抬起头来。”蒋云机听罢,眸光一黯,然后缓缓抬起头。
这一路风尘仆仆,蒋云机的发丝和耳后彼岸花的花丝有些凌乱地在额前、颊边微微拂动,她的眉间亦点了一朵彼岸花花钿,一对浅浅的卧蚕含在水眸之下,隐隐蕴藏厌世之韵,绛色的唇在她凛絜清冷的风韵中添上几分娇媚明艳,莫可逼视。面若桃花,修眸似水,唇若丹霞,婹嫋娉婷,宋玉东墙,蒋云机的美已然超脱世俗之虞。但相较于她的绝代之容,嫁衣与饰品不过是锦上添花。金银丝在黑色嫁衣上勾勒出一双孔雀,一只“羽绒豪放云天娇”,另一只“楼台初上欲孤飞”,她的腰侧垂着几股珊瑚流苏,风一动便簌簌地响。
毓贵人先是微怔于蒋云机的姿容,随即嘲弄起珑贵嫔:“珑姐姐‘后宫绝色’之称怕是不保了。”珑贵嫔一嗤:“蒋云机并非‘三界六道四大美人’之一,所以我同她属各有千秋,毓贵人此言岂非挑拨离间?再者,蒋云机精心梳妆,前来赴礼,我身怀六甲,姿容有损,眼下不是作比良时。”毓贵人说不过珑贵嫔,唯觉无趣儿。
天君端详蒋云机一番,问道:“为何穿黑衣裳?”蒋云机熟稔地说:“黑色乃死亡之色,我冥界以为大婚之日身着黑衣象征至死不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