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騞然撞过来,快到春杏和秋葵来不及挡,他就和蒋云机撞了个满怀,蒋云机险些摔倒,只得一手扣住他的肩膀,一手紧紧扶住门。
少年矮蒋云机半个头,蒋云机蹙着眉低头打量这个少年,他浑身是血,乃至蒋云机都辨不出他穿着什么颜色的衣裳,更看不清他的脸。少年掀起眼帘,有血涌入眼里,他喘着粗气跟蒋云机道歉,想站稳却瘫在她怀里。蒋云机身上也沾了不少血,她拿出手帕给少年擦脸上的血,少年不停答谢。
有个髫年姑娘小跑过来,抓着少年的手一直哭喊“九爷”,少年抬手想摸她的头,倏地想起自己满手是血,便悻悻地放下了,他将手缩回袖口,帮她蹭掉眼下的泪,说:“我没事。”蒋云机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获悉,少年是天界天族九皇子天惗,髫年姑娘想必是七公主天嫊。他们兄妹情深的模样使蒋云机不禁想起蒋歆,她有些共情,起了怜悯之心,扭头道:“九爷伤重,你们把他抬进宫。”言罢,她牵起天嫊的手,欲哄她进去。
“慢着!”一道琅声击碎和谐,蒋云机大抵明白是祸首来了,她低声吩咐道:“快把九爷和七公主带进去,我去看看。”祸首在不远处扯着嗓子喊:“天惗!你打不过我!”蒋云机一步一步走到祸首跟前,见他亦是满身的血,不过相较于天惗,他伤得略微轻些。他看上去与天惗年纪相仿,眉宇间浑是戾气,蒋云机心中有了数,冷声道:“八皇子伤残手足,是否过分了?”祸首愣住,一怔好半晌,意识才悠悠归拢:“要你管!你是谁?哦……你是父君新纳的小妾,一条死鬼。”额上的血流到天忱嘴边,他伸舌舔了,蒋云机秋眸一动,茶茵诚不欺她,天忱委实是“混世小魔王”。
“不过是父君的一个妃妾,竟敢冲我不敬?”
“我是你父君的妃妾,便是你名义上的少母,你的长辈,现在是你对我无礼。”
“少母罢了,哪怕是天后娘娘,我的生母,都不敢向我说一句重话,你便更没有资格管我。”
“八皇子所言在理,你与九爷都于方才同我初相识,我出手管教你们凿是牝鸡司晨,但你们在梵心宫前打架,洒了门前一地血,八皇子更是将满身是血的九爷扔到我怀里,我自然不能再坐视不理了。不仅你们天界神仙,我们冥界妖魔也觉得不吉利。”蒋云机睨了一眼宫门前的血渍,又命小仙清扫,这才瞥眸对天忱落落穆穆道:“八皇子,此地不宜久留,莫妨了你身子。”天忱冷哼一声,嘴里嘀咕了句“晦气”,旋即翻墙而去。
蒋云机收回追随天忱远离的视线,回了偏殿。小仙为天惗更了衣,蒋云机进殿时,几个仙娥正为他清伤,他将唇抿得失了血色。天嫊坐在地上死死拽着天惗的衣角大哭,天惗想安慰她,可一伸手不小心扯到伤口,他不禁“嘶”一声,天嫊见状哭得更伤心了,任谁安慰都不管用。
“澄儿,去慈云宫告知茶茵姑姑不必来了,明日再说。”
“是。”
蒋云机站在窃眸望了一会儿,天惗顾及天嫊的模样慢慢与蒋歆照拂她的模样重叠,蒋云机眼下一涩,鼻头一酸,泪水瞬间如坠珠落玉般滴在饰满纹理的衣袖上,洇出朵朵小花。不知她想念蒋歆的时候,蒋歆是否也在想念她。
蒋云机悄声吩咐道:“春杏,你把七公主抱到厢房去哄哄,秋葵,你带几个小仙和仙娥去华安宫请宁妃来一趟。”她话音方落,屋外忽然传来雷鸣,仙娥水浼弱弱地说:“方才行定省时便有了下雨迹象,宁妃娘娘身体娇弱,怕是不便。”蒋云机眸色一凛,话语中透着丝丝凉意:“她儿子在梵心宫前和八皇子打架打成重伤,女儿又赖着九爷不走,双双耽搁在我宫中,我替她照顾?”水浼清楚蒋云机的性子寡淡,只得诺诺地招来几个小仙、仙娥,一并随秋葵出宫。
外头已然雷声大做,雨如倾盆般降下,蒋云机瞥见窗外雾蒙蒙一片,几粒雨滴犹短剑刺进便殿,蒋云机匆匆上前把窗关上。她缓步到床榻前,让服侍天惗的仙娥都出去,自己坐到床榻边,偏过头凝视天惗的面庞,他俊得要命了,同宁妃五分相像的五官中添了几分英气。他静观蒋云机耐人寻味的神色,随即僵硬地扬起唇角,低沉沙哑地说:“多谢……嫇娘娘,我妹妹她……”蒋云机扶起天惗,用小勺舀了些汤药送到他口边:“你知道我?”天惗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看向她绾发的彼岸花簪,蒋云机的心漾开圈圈涟漪,她打心眼里喜欢面前这个小美男,他挂念妹妹安危时就是一个英雄,蒋云机顺口答道:“春杏抱去厢房哄了,你多关心自己吧。”
又一道惊雷劈下,蒋云机端着碗的手一哆嗦,天惗拧眉:“要不把她抱回来吧,她认生得紧。”蒋云机将最后一口汤药送入他口中,再拾帕子帮他拭去唇边的药渍,正色道:“宁妃这会儿该在路上。”天惗“哦”了一声,继而向蒋云机连声道谢,她微一颔首,却说:“无论天界还是冥界,门前洒血皆不吉利,你和八皇子一个都逃不掉。”天惗澹笑着来回抚平床榻上柔软的被褥,目不斜视端详着蒋云机:“嫇娘娘不似传言中那般。”蒋云机问:“哪般?”天惗蓦地笑了,他的笑容让蒋云机觉窗外暴雨骤停,缕缕和煦的柔光照进来,只听他说:“嫇娘娘见过宁姨娘吗?”蒋云机轻咬下唇,点头。天惗抚着被褥的手遽然一顿:“那般。”
“宁妃的姿容三界六道绝无仅有,自然是我不能比的。”
“不,我是说嫇娘娘的性子不似宁姨娘那般冷,您是外冷内热的好神仙。”
蒋云机一怔,耳根霎时泛起粉红,这样显得她很肤浅,好在天惗并没有在意。正在她尴尬地不知所措时,她倏尔想到一个问题:“私下里也不能管她叫‘娘’吗?”天惗无奈摇头:“这是规矩,庶出子嗣不能管生母叫‘娘’,我们的娘永远只有天后娘娘。”蒋云机听罢便更加不喜天界,如果规矩以至一个母亲一辈子不能听见自己的孩子承认自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