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现在大金主一毛不拔,还反过来在挪威法庭起诉了江尾造船厂,说他们不按合同履行,擅自更改设计,要求这边赔偿违约金二十亿美元。 早先这个项目就没给多少预付款,用的全是高明从各大银行贷的款,还向全厂职工发起集资,年利率八个点,每个人还限购多少,引起多少人眼热。 现在全完了,厂区里积压了建造好的钻井平台,账上没钱,每个月光利息都还不起,工人们已经三个月没发工资了。 江尾造船厂行政大楼,一群供应商等在会议室,他们在堵高明,每个人手上都拿着财务盖章签字过的付款单,就等高总签字拿钱了。 秘书告诉供应商,高总去省里开会了,资金问题马上就能解决,你们先回去等消息吧。 供应商们说不,我们就在会议室打地铺,高总一天不来,我们一天不走。 秘书说那行,我去给你们拿毛毯。 连工资都发不出,拿什么给供应商,就算破产清算,供应商也只能排在最后算账。 此刻高明确实在省国资委,他心力交瘁,整个人像是衰老了十岁,两鬓全都白了,偌大一个企业帝国,在秦德昌手里能风生水起,能力挽狂澜,怎么到了自己掌权就要分崩离析呢。 国企是国家的,不是他高明私人的,出了这档子事,国资委主任陆天明也心焦,他得挽救这家企业,所以召开了一次会议,想听听兄弟企业的意见。 在座的有江东造船和近江造船的高层,易冷也正襟危坐在其中。 “破产已经不可避免。”陆天明说,“现在就看怎么剥离不良资产,把损失降到最低,袁董,你有什么想法?” 袁敏是财务出身的董事长,眼里只有财务数据,她列举了本厂的流动资金和负债,表示实在没有能力接这个盘。 “老武,你说两句。”陆天明点将了。 武庆山是董事长兼书记,他党性很强,来之前就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替领导分忧。 “我们愿意把江尾造船厂接过来。”武庆山说。 “有什么条件?”陆天明拿起了笔准备记录。 “无条件接收。”武庆山恳切道,“资产和债务一起接收,还有所有的职工,我们全都接了,只是资金上会有缺口,可能要吃一段时间稀粥,但我们有信心撑过去,陆主任,我愿意立军令状。” 陆天明赞道:“好同志!” 易冷一听这个就不乐意了,武庆山属于那种不管那么大嘴就要吞那么大的象,反正先豪言壮语把这个荣誉拿到手里,后面出了事再说。 “我有不同意见。”易冷说。 所有目光集中到了易总经理身上,陆天明意味深长看了一眼武庆山,意思是你这个一把手怎么当的,明知道来开这么重要的会议,事先内部也不统一思想,会议上自家人唱反调,成何体统。 “易总谈谈想法。”陆天明说。 “兄弟之间守望相助是正确的,但不是这种方式。”易冷侃侃而谈,“江尾造船厂遇到的困难并不是不能克服的,他们是有能力化解困境的,让江东造船吃下烂摊子,只会把问题复杂化。” 陆天明拿笔敲打着桌面:“说重点,说具体解决方案。” 易冷说:“首先是反诉违约方,聘请国际律师,和挪威人打官司要赔偿,其次,那些成品想办法消化掉,挪威人不要,就转手给其他国家。我知道陆主任对三船合并一直有考虑,但合并不能留下隐患,解决了麻烦再谈不迟。” 高明干咳一声开始说话:“打官司我们没有多少胜算,老外在制定合同时就设立了许多陷阱,条款都是对他们有利的,而且这个官司是在挪威的法院起诉,我们没这个经验打国际官司,再说产品,都是根据北冰洋的要求特殊设计定制的,牵扯到知识产权专利,以及特定海域的专项设计,不是通用产品,谁都能拿去用的。” 在场的都是人精,一听就懂了,都怪高明为了一百亿的项目饥不择食,人家提什么条件他都照单全收,不出事则以,一出事就输定了,这官司完全没有赢面。 官司一旦输了,江尾造船厂就要赔偿人家二十亿美元,当然这笔钱可以不赔,破产了就可以不用赔,但几十年历史的江尾造船厂就这样拉倒了,谁也咽不下这口气,几万工人怎么办,上百亿的贷款窟窿和民间集资款怎么办,这是会酿出社会风波的。 所以,这已经不是国资委的事儿了,是省委省政府都高度关注的大问题。 “不会打官司就去学,花钱找厉害的律师,牵扯到知识产权就见招拆招,拆除或者买专利,总之活人不能让尿憋死,也不能让一堆金属放在那里生锈。”易冷说话毫不客气,直接怼到高明脸上。 “我们班子该想的办法都想过了,在香港聘请了大律师,也派人去挪威和解,但是结果不理想。”高明年轻气盛,换以前有人怼他,早就发飙了,现在他连自杀的心都有,被怼也只能弱弱辩解。 这次会议没谈出什么结果来,大家无功而返。 高明出差的档次没有因为厂子濒临破产而降低,他依然住在朱雀宾馆的套房里,每天费用三千元,喝的饮水也都是助理去大超市买的依云。 站在窗口俯瞰近江街景的高明眉头深蹙,他在考虑自己的退路,下一步厂子破产已成定局,船厂是待不下去了,现在有两条路可走,一是调到省国资委当个副厅级干部,二是屈尊到兄弟单位当二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