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寸进尺,反手敲桌子,“喂喂,有点公德心好不好!”
蓝金听话地点头,一声不吭就把烟掐了,走过去打开窗户,“早说我就不抽了。”
早秋风凉,吸一口肺腑清爽,赵若楠抽了张湿巾擦手:“真的?别反而劝我和你一块抽。”
蓝金看了她一眼,折回来,侧坐在桌上,“谁劝你一块抽来着?”
“李成啊,”赵若楠老老实实,“还跟我说早抽早好呢,年纪越小对尼古丁适应性越强···反正满嘴跑火车。”
蓝金笑:“他也就对你这么说,以后遇到喜欢的女孩子,人家跟他说一句:‘李成你把烟戒了’,保管他一口也不抽了。”顺手收拾了满桌骨头,“上个月审一小偷,小偷说偷自行车是为了请女朋友吃火锅,还叫嚣:‘这年头,谁还没有女朋友?’气得李成直砸桌子,让他严肃再严肃,别忘了这可是在审讯。”
赵若楠嗤的笑出来,蓝金笑着摇头,“后来那小偷告诉李成,无论怎么让女孩子不高兴,道歉听话就行了。李成就记下了。”
“记下了然后呢?”
“还有什么然后,学,学呗。学无止境嘛!”
赵若楠实在忍不住,俯身趴在桌上,差点没笑背过气去,“你这话可···学无止境···哈哈哈第一次知道这句话这么好笑···”
她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过了好久,才渐渐缓过劲来,揉了揉眼睛,却看见蓝金站在面前,两只手笔直贴裤缝。
赵若楠不由奇怪,扬起脸傻乎乎问:“怎么了?”
蓝金收敛笑意,低头看着她,认真说:“对不起。”
赵若楠忙说:“没事!没事!真没事!”
蓝金不吭声,盘腿坐在赵若楠脚边,半仰头看着她,还是说:“真的,对不起!”
赵若楠觉得这样的蓝金非常陌生,伸手要拉他,蓝金一动也不动,仍旧执拗地盯着她。
“我也说了难听话。而且胡琅也跟我说了,你讨厌我是···”她犹豫了一下,“是应该的。”
听到胡琅的名字,蓝金垂下头,从赵若楠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眉目冷峻。
蓝金轻轻吐出口气:“继续说。”
“我没想到你也挺倒霉,···我妈妈说,和一个没人性的好人在一起,就像住在停尸间。我知道她在说赵成栋。···小时候我总不懂,我没有招你没有惹你,为什么你不放过我,我坐着发呆你也要来踹两脚。我不知道你是被赵成栋硬抢过来的。赵成栋看起来对你那么好,甚至说得上巴结···原来也只是做戏给别人看。
“从小到大我都挺羡慕你,你大伯每次飞北方,都要在这里转机,请你吃顿饭什么的,临走一个劲儿问你,秘书给你划的账够不够用。还有你堂弟,寒暑假不是他过来就是你过去,当然他们也对我挺客气,只是去哪儿都不太愿意带我,说小姑娘娇气。
“我现在是明白了,你大伯兄弟喜欢我才奇怪。有我在,你们说好多话都不方便。”
看到蓝金的表情,赵若楠马上找补:“不,不,不!你们也对我挺好的,这些年,你老是吓唬我说要告诉赵成栋,其实你一次也没告过。还···还给了我好多钱花。”
蓝金原本坐在地上,听到她这么说,眼皮垂了垂,喉结缓慢一滚,挺直的背脊逐渐弯曲,用额头,轻轻贴了下她膝盖。身子僵直一瞬后,在她腿面上枕实了。
赵若楠伸出食指,戳他肩膀。
蓝金不动弹,赵若楠又戳了两下,没戳动,反而被蓝金抓住手指。
蓝金转过她的手握好,声音闷闷的,像是感冒,“当年我爸追查一批白货,从境外流向西北。那时候跨省调查要层层审批,胡半城直接把我爸架空了,手下无人可用,最终阴沟里翻船。你爸为官谨慎,看起来不站队不偏帮,胡半城倒台之前,他对胡琅,那可是非常巴结,不下于巴结我!”
赵若楠接着说:“···你看不上赵成栋,就想惹火了他,回云南去。”
没想到赵成栋为了当官,已经没有人气儿了。
蓝金慢慢抬起脸,曲肘搭住凳面。赵若楠头一低,发梢飘飘忽忽擦他脸颊。
蓝金盯着她不吭声,过了一会忽然笑着问:“你老老实实告诉我,在你心里,我就是比胡琅可恶,对不对?”
赵若楠无缘无故觉得紧张,可能是蓝金表情太平静了。大概每次他露出这种表情,就有人要招供···赵若楠可不想招供。
“没有,没有!别看他在加拿大镀了个金,其实那多伦多大学,嗨。不就一外国野鸡学院么,说不定毕业证都是假的,这人高中什么德行谁还不知道?说不定他是美国中情局派过来的间谍···不不不我是开玩笑的,他去美国中情局扫厕所都够呛——可你是什么人啊?高干的底子,这都说俗了,从精神层面讲,你就算跟李成讨论岛国爱情片,那都能传达我国苗族少数民|族文化传统,这叫非物质遗产,是咱中华民···”
“你别骗我,好不好?”
赵若楠真受不了他这样,从他掌心抽出手来,十指搅了半天:“胡琅对我挺好的。我要是说他可恶,那我太丧良心了。”
有好几分钟蓝金都没有说话,只转脸看向落地窗。今晚月亮可真大,黄澄澄像个金圆片。悬在黑丝绒般的天空中。地上灯海辉煌,比烧了把火还亮,但再亮也照不到月亮。
他终于开口了,“要是我告诉你,当年胡半城做的恶,胡琅也有一份呢?”
胡琅?去做恶?胡琅!不可能作恶!
“不可能!”赵若楠站起来就喊了一声。
客厅顿时一静,不是说刚才不安静,而是现在彻底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