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成吟没再说话。
他们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寺庙前善男信女经过都得奇怪地看这两人一眼,琢磨着不会是哪路邪修愤世嫉俗打算在善严寺大开杀戒。
好在薛让很快回来了。
她一脸激动,跑过来道:“没有人看到谁放的画!”
谢成吟挑眉看她:“那你高兴个什么?”
薛让一翻须弥尺:“但我从信钱箱里翻出来一本札记!”
那是一本手掌大小,浅粉色的手札。表皮有点发白发硬,可能是被水淋过。
谢成吟接过来,正要打开,突然想起来:“你怎么开的箱子?不会也撬锁了吧?”
薛让心虚地低下头,强调道:“我,我给他们装回去了的!”
谢成吟想现在可真是世风日下啊,不是恐吓就是撬锁的。
她摇摇头,翻开札记,前几页竟然被划得破破烂烂的。
直到第二页,才出现几行字。
“高卢六年七月一日
阿娘说,阿爹死了,我好难过。我没有爹了。
高卢六年八月十五日
今天有离支,真好。阿娘又要去庙里了。
高卢六年十月十一日
阿娘在哭。她抱着我说:“皎儿以后没有爹了。”我拍着她的背:“我知道呀。没事的,阿娘别哭。以后我保护你。”
高卢七年一月三日
如意街的佩儿让我和她一起剪风筝。我从阿娘房间里找了把剪子,问阿娘可以不可以用。阿娘瞪大了眼睛,她拿走剪子,让我不许出去玩。
高卢七年一月十日
阿娘买酒了吗?我房里也有剪子。
高卢七年一月十一日
阿娘不见了!怎么办!怎么办!
我得去庙里,我得去庙里。求求菩萨们。求求你们,阿娘每月都来拜你们,求求你们。
高卢八年四月一日
他们都讨厌我,我好想回家。
还好有妹妹。她带我去花园荡秋千,还给我吃点心。
我告诉她,我最喜欢吃离支。她笑眯眯贴在我耳边:“那我以后把我的偷偷留给你。”
我抱住她,心里发誓要把我的好东西都留给她。
高卢八年七月……”
后面的书页被狠狠地撕去了,风干过后的凌乱的残页透出一股子狰狞的味道。
薛让把那本札记翻来覆去:“什么鬼!是人写的!那镜妖是个幌子?!”
这本札记看起来应该是个小孩写的。笔者的经历听上去不是陆绯,那个“妹妹”角色倒挺像是。“我”应该是画中的另一个女孩。
看这本札记割裂的痕迹、诡异的记载,这个“皎儿”和她阿娘与陆家有着某种渊源,还是不太好的那种。
陆家曾经把皎儿接走?为什么呢。她阿娘是陆家的亲戚吗?
陆家人讨厌皎儿,又做什么接她回去?
还有之前去陆家查探,薛让也说了陆家独有一女,顶多额外算上她的童养夫陆文,并没有什么皎儿月儿的。
难道这个皎儿……是死了?
如果她在陆家含恨而死,冤魂作祟倒是很有可能。
但是幻境中的婚礼又有什么意思。皎儿难道曾经所嫁非“人”,所以想把这个场景再复制一遍?
薛让大咧咧一皱眉:“会不会这个皎儿和她娘是陆仁贾养的外室,她娘死了没办法才接回陆家。”
谢成吟和百里光华同时看向她,不得不承认,有时候薛让想法简单粗暴中透露着一丝狗血,往往却意外地有些真实。
薛让一摆剑尖:“如意街就是陆府后头绕三绕的一条巷子,去看看吧,说有什么发现。”
乍听上去,如意街是个好名字。像是那种会出举人老爷一方商贾的地方。但实际上,如意街就是一条泥路铺成的窄巷。
逼仄的矮墙堵出来一个灰尘悬浮的天空,路两边生着杂草和野藤,依稀有几块石板铺在低洼的地面,被人经年累月地踩过,已经压出了一圈深深的黑痕。
一巷之隔,却仿佛把这一方天地分成了两个时空。东边陆宅坐落的孔维街大道直行,高门车马,体面得还似个人间;西边的却是门户紧闭,腐烂、破败又萧条,如同一条斜出的鬼道。
人们往往因为有所求,所以赋予死物情感上的倾向,大多数时候是锦上添花的乐事,但有时候,又沦落到一种悲哀的地步。恳切与希冀,明知是镜花水月,但不如此做,又如何安放自己行将就木的魂灵呢?
百里光华掐算着札记上透露出来的气机,一团灰蒙蒙的灵气飞出来,落在一扇封了黄符的门上。
谢成吟凑近看那道符,点头道:“镇鬼符。”
刚打算推门而入,突然从旁边飞出来一个黑影抱住薛让的腿叫到:“白夫人!粥!”
薛让被吓了一跳,追紫夺手而出。谢成吟连忙架住她的剑:“别紧张,这是个人。”
薛让把她腿上的黑影撕下来,仔细一看,还真是个人!!
那长得鬼样的人看起来是四十来岁的样子,裹了一身灰得发黑的麻布衣服,手里捧个碰了个豁口的大碗。头发都团在一起,像是八百年没洗过澡的样子。他张开嘴,傻笑道:“粥,喝粥。”
薛让倒是不嫌弃他。她蹲下来凑近问道:“你是谁?认识这屋里住的人吗?”
那人脖子往后缩了一下,有点怕的样子,低着头嘀嘀咕咕。
薛让皱眉,拔出追紫,色厉内荏道:“喂!问你话呢!”
那人像是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