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才慢慢镇定下来,她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双眼通红,眼角挂着泪,湿漉漉眼睛不知道盯着她看了多久,一幅惹人怜爱的模样。
宴素又抱了一会儿,渐渐感觉自己怀里也染上了他的体温,心才莫名的安定了,在这电闪雷鸣的环境下居然萌生睡意,迷迷糊糊间,她还不忘摸着顾厌的毛绒绒的头。
在她睡着的一瞬间,抱着顾厌的手脱落,怀里原本同样昏昏欲睡的人,却因为她的动作,身子一顿,往她的怀里拱了拱,才重新闭上了眼睛。
那时候顾厌还没有她高呢,现在好像已经比她高一个头了。
宴素瘪嘴,也不知道这几年他吃什么长的。
她回过神,再看向趴在桌上的顾厌时,目光柔得能挤出水来。
唉,好想念可爱的小顾厌。
楚葵戳了戳她的背,探着身子低声说:“你男人看一百遍,他依旧不是你的,你看书一百遍,知识就是你的了。”
这是一个总分不到三百的人该说出来的话吗?
宴素反手握着背后那双不安分的手,警告地拍了拍,扭身说:“不准戳我!”说完像小动物一样呲了呲牙。
楚葵笑得花枝乱颤,刚准备说点什么,眼前却是一黑,物理上的。
停电了。
宴素几乎是下意识地扭头看向后排,太黑了,看不清。
数学老师自然无法再继续讲课,打了个电话询问情况,让班委管理好纪律之后,匆匆忙忙抱着书跑了出去。
班长招呼了几句,根本没人听,便也没再坚持。
整个楼道都快吵成一锅粥了,教室里也乱糟糟的,楚葵没在位置上,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宴素看着角落的黑影,莫名有些心急,一咬牙,站起身来向着后排走去。
顾厌没有同桌,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垃圾桶旁边。
嗯,垃圾桶里还有她给的小面包和可怜的情书们。
她坐到他的旁边,怕突然出现吓到他,还刻意发出了一点动静。
然而趴着的人始终没有抬起头来,这倒有点反常了。
宴素靠近了一些,外面又是一声惊雷,眼前的人整个人晃动了一下,然后就像刚洗完澡的小狗一样,止不住地颤抖。
她用手背轻轻碰了一下他放在桌上被头压着的那只手,那只手往后缩了一下,但宴素还是感受到了凉,凉得刺骨。
她一惊,快步回到位置上,拿了自己的校服外套盖到他身上,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拍着他,嘴里喃喃道:“顾厌,不要怕,不要怕...”
在教室里,不能像以前那样环抱他,她就只能抓着他桌子下的那只手,轻轻地揉搓。
少女的手柔软娇嫩,却始终护在骨节分明的大手外。
耳边的雷鸣声震耳欲聋,连带着玻璃窗户一起抖动,顾厌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那个下大雨的晚上,五岁的小顾厌被母亲捆在院子的一颗梧桐树上,妈妈美丽的长发被雨水弄脏,湿淋淋的贴在脸上,在记忆的扭曲下变得更加狰狞。
他本来是没有哭的,因为母亲不喜欢爱哭的孩子,他看见母亲站在雨幕里,嘴里疯狂地大喊着什么,雨水打在树叶的声音太响,他听不清。
母亲的声音好大,比雷声还大,小顾厌却并不害怕,因为他有魔法,他能屏蔽掉外界的声音,眼前的母亲仿佛被按下静音键,然后被他配上与脸并不相符的,动画片里的小白兔妈妈的声音:“厌厌,你一点都不讨厌,你真可爱,妈妈好爱你....”
小顾厌看着眼前疯狂的脸,明明妈妈说爱他,但是他为什么想哭呢?这里这么吵,偷偷哭的话,妈妈应该不会发现吧?
长大的顾厌失去了他的魔法,他失去了让她变成小白兔妈妈的能力,他听清了记忆中母亲疯狂的声音。
“你这个拖累,不是说打雷站在树下会被雷劈吗?为什么不劈死你,劈死你才好....”
他依然无法面对记忆中母亲,但他努力转移自己注意力,他试着去记住她的模样和动作,她夸张到变形地表情,她抽到他脸上的每一个巴掌,被她勒红肿的手腕。
这一次也一样,他承受了记忆中母亲扇他的一耳光,他看到母亲耳朵上的配饰,那时是一对红玛瑙耳饰,父亲出差回来送给她的,她很喜欢,几乎天天都戴着,但是得知父亲出差是为了见小三后,她就再也没有戴过。
他看着母亲走近,看着她张开苍白的嘴,他闭上眼睛,等待他既渴望又害怕的声音在他耳边嘶吼。
然而一个温柔的声音突兀地闯入,像一阵堵墙,挡在那句刺耳的咒骂之前。
“顾厌,不要怕,不要怕....”
他挣扎从混沌的意识里清醒过来,想要听清耳边的声音,鼻间传来一阵清冽的草木香,而他发现自己正如溺水之人死死抓着救生圈一般,抓着一双温暖的手。
他抬眸,在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睛里看到了狼狈的自己,周遭混乱的声音如潮水一般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