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沈棠舟。
他的神情同样凝重,眼里有着和秦忻如出一辙的敬畏,更多的却是担忧。
白芷仔细去看,果真从那耀眼的红中找到了一抹抹黑色的痕迹,一次次飞舞中,那些痕迹在她眼中慢慢组成了一个熟悉的字。
恰在此时,风吹的正好,那面旗帜完全在他们面前展开,上面写着的字,也终于完整的呈现在了他们眼前。
那是一个恣意飞扬的“玉”字。
“这是公子的玉字旗。”
秦忻开口,低沉的声音如他的眼神一般,满满的都是敬畏和崇拜,“见旗,如见公子。”
白芷忽然明白了。
难怪他们如此神色。
冀幽九郡的人,没有不崇拜和敬畏公子的。
她也如此。
秦忻忽然道:“夫人,您不是要找小蓝吗?他已经告别完了,准备离开营里了,我们去找他吧。”
“我听说,瑾郎是常胜不败的将军。”
白芷只是凝视着那面旗帜,“秦忻,你为何觉得他会输?”
“玉字旗下,有死无败。”
回答她的,依旧是沈棠舟。
此刻,他同样凝视着那面旗帜,靠攥紧自己的双手来维持声音的平稳,“将军虽然天纵英才,可他们领的,是叶家军。”
白芷听懂了他未曾说出口的言外之意。
既然见旗如见公子,那么,叶家军是决不会允许旗帜被夺的。
她在西宁时,就知道公子对于叶家军的意义。
是他们全部的敬畏与崇拜,是他们的信仰和使命,更是他们不惜付出生命而守护的亲人。
这场演练,从玉字旗竖起的那一刻,对瑾郎来说,就是必输之局。
可,那又如何呢?
她是来了解瑾郎在军营中的模样的,并非来看那个传说中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将军。
所以,她认认真真安安静静的看了下去。
虽然,她既看不太清,也看不懂。
直到军号再次响起的那一刻,那片耀眼的红仍在山顶上飞舞。
她看懂了整场演练中她唯一明白的一件事。
演练结束,瑾郎败了。
她随着沈棠舟自高台上慢慢走下,走向下面的空地,直到要走入一旁临时搭建的中军大账时,她怔了下,然后停了下来。
她没再往前走,而是转了身,面对着叶承瑾他们出发的方向,等待着他们回来。
见她没进去,沈棠舟愣了下,便也站到了营帐外面,同她一起等候。
这期间,秦园来了,谢轻衣来了,容白羽来了,卓少逸也来了。
他们默默的站在她身后,一同等待。
先等到的,是谢明霁。
他眉宇间懒洋洋的笑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与大家如出一辙的凝重之色。
没有人开口说话,气氛沉默而又僵硬。
还是白芷笑着先打了招呼:“谢将军。”
她想说一句“恭喜”,却又不知演练之战该不该说,于是便再次沉默了下来。
“见过夫人。”
谢明霁扯扯唇,躬身行礼,就连声音也是僵硬的。
“谢将军请起。”
这句话出口,谢明霁默默的往沈棠舟身旁站了一站,一同等待叶承瑾的归来。
而在等待中,叶承瑾正缓缓朝他们走来。
他没有骑马,没有拿银枪,红色的披风也未系,一步一步走的很慢,逆光看不清他的神色,银甲反射着斑驳而又耀眼的光,却只让他的身影显得更加沉暗。
等到走近了,白芷才发现,他的头盔有些歪了,身上的甲胄也有些破损,脸色有些白,神情沉肃而冷冽,眼中有被压抑着的愤怒之火,好在,身上并无血迹。
可看着白芷时,即使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控制,他还是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
“瑾郎。”
白芷便也笑着上前,伸手戴正他的头盔,婉声道,“活着就好。”
她伸手,一手搭他的脉,另一手一一抚过他甲胄上破损的地方,语声平静宁和,“只要活着,就能赢回来。”
众目睽睽之下,她有些害羞,却还是勇敢的伸出手,环抱住他,在他耳边道,“瑾郎,记住我的话。无论什么时候,活下来。”
这就是自己所爱的女子啊……
温婉聪慧、对自己了解并支持、永远给予爱与信任的女子啊……
叶承瑾心中一片温软,尽管明知这可能是做不到的承诺,却仍旧回抱过去,闭着眼睛应道:“好。”
身后是他军中的兄弟,更是军营里的将军们。
他们等待,是有白芷不懂的军务要处理,她不能耽误他的正事。
所以,白芷率先放开他,笑着道:“瑾郎,我在家里等你。”
她笑着转身,挥手离开,将背影留给叶承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