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二,这就没意思了。”衬衫男青年有意帮时纯解围,“来者是客,你也不问问人家姑娘的意思。”
靳廷钰口气直白,“既然是自己人,喂我喝口酒怎么了?”他面带讥讽,竟然撕破脸似的道,“往日里,我看上的物件,哪次我哥没给我?一个女人而已,不会这么小气吧?”
他靠在椅子上,长腿搁在桌角,嗑着瓜子朝着裴今澜抛出一个示威的眼神。
所有人都看向裴今澜,时纯的视线更是没从他脸上移开过。
可即便场面这么难堪,他依旧那副懒怠散漫的态度,只是比刚刚稍微坐起身,挑出一根烟,要点不点地滚动着打火机上的机械齿轮。
轻微的摩擦声在寂静里异常明显,时纯冷眼看着,这群人虽都是这场聚会的宾客,却也站的泾渭分明,除了方才穿T恤衫的娃娃脸和衬衣青年,所有人都与他保持着距离。
有忌惮畏惧,趋从仰仗。也有,孤立。
裴今澜没啃声,其他人渐渐活泛起来。
人群里有人突然走了出来,时纯听那人声音耳熟,仔细一瞧,居然是上次在会所遇到的那个狐狸眼。
他哪边都不靠,企图扯开话题,“廷少,今澜哥难得带人过来,你别吓着人家。走走,为了给你去晦气,哥们专门弄了一整套的桃木茶具,试试去。”
“你少来。”靳廷钰不耐烦地挥手挡开人,冷笑一声说,“我还吓她?要不是她那破事能闹那么大?要不是看在我哥的面子,我非扒她皮不可。”
他说的咬牙切齿,时纯垂眼静了片刻,倏地笑了起来。
靳廷钰看到,表情微变。
“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许了啊。”他扫了眼裴今澜,眼神里满是无知无畏,语气里更有种蓬勃的残忍,“你也知道,我这人不挑,死的活的我照单全收。”
时纯再次抬起头,也没有指望裴今澜,只深深地盯着靳廷钰,“非要我喂?”
靳廷钰一副为难的模样,“妹妹,你要是不喂,我们兄弟可就是因为你闹掰的,这这不容易攒的局毁在你手上,你说你担得起么?”
穿T恤的娃娃脸听得直皱眉,再忍不住站起身发作,被旁边的衬衫男抬手阻止。
他急了,忍不住道:“三哥,你还护着这混蛋?他这不是挑事嘛?哪有人让嫂子给自己喂酒的。”
程三瑞脸上依旧挂着笑意,他四平八稳地坐着,扶了下眼镜道:“喂酒自然无妨,只不过廷二啊。”他看向靳廷钰,轻叹道,“你怎么知道,人一定是裴今澜带来的。”
他着眼看向时纯,时纯竟然立刻明白了他的暗示。
只要她顺势和裴今澜撇清关系,今晚也许还是会被靳廷钰针对,但起码不会卷入他们兄弟间的冲突,更不会让靳廷钰利用来下了裴今澜的脸面。
可她,真的要撇清关系吗?
裴今澜自开口说了那两个字后,便再没说话,时纯此时看他,他依旧把玩着指间的打火机,泛青的火苗一下又一下地跳跃,燃烧还是熄灭,全凭主人心情。
她突然明白过来,这场游戏,原本就是裴今澜送给她的局。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靳廷钰会在,又怎么会不清楚她与靳廷钰之间的“过节”。
从他们一踏入这场聚会,她就已经被他推上了陌生的舞台,他甚至都没有向任何人介绍自己的身份,就这么不清不楚地让她自由发挥,如果演的好了,自然满堂喝彩,演的不好呢?弃如敝履。
时纯收回视线,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不光是靳廷钰在试探裴今澜的底线,裴今澜也在重新度量自己的位置。
在这片披荆斩棘的荒野里,他们各自为战,他的每一步试探,都是在求证自己能向他靠多近。
她不能退却。
“不是他,难不成是你啊?”靳廷钰语气差劲,见谁都像是要咬一口,“程三哥,能不能别老掺和我们家私事,我哥都没啃声,你急什么?难不成,你也和她有一腿。”
局面越来越混乱,时纯屏息静气,努力奋力思考如何破局,手指突然碰到身侧的小包,她突然定住。
靳廷钰还在和人阴阳怪气,故意说些放浪的言辞刺激时纯,突然就看到对面一直沉默的女孩站了起来。
“靳廷钰先生。”时纯连名带姓地称呼,咬字清晰,现场瞬间窃窃私语。
靳廷钰自从被迫改了名字后脾气见长,最听不得人家说一个“靳”字,谁跟他提就是触雷区,这会被时纯戳破,他立时冷了脸。
“想好了?”他眼神淬了毒似的,叠起腿道:“我改注意了。”
时纯捏紧手心里的东西,深深地望向他。
靳廷钰:“别人碰过的人,我嫌脏。你去洗干净,脱完衣服,再过来喂。”
裴今澜眼底掠过一丝寒意,但很快又仿佛置身事外,甚至阖上了眼皮。
时纯见他不帮自己,突然想起之前在娑岚,在网球场,他也是这副姿态。
虽然意料之中,但她还是隐隐有些失落,难道裴今澜还在记恨白天自己冤枉了他?所以故意给她难堪?可在外人看来,他们本就是一体,她丢了脸,遭人指点,和欺辱他有何区别。
除非……在他眼里,自己本就不配与他相提并论。
眼前的一道道目光如同汪洋,灼热又蚀骨地漫过她,啃食她的躯体,攻陷她的城防,打碎她的底线,时纯有种自己不算是人的荒唐感。
所有人,包括裴今澜,都视她为玩物。
源源不断的寒意滚上心头,时纯清醒过来,她松开手指,径直走到靳廷钰面前,接过那杯酒,抬手将几枚药片抛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