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
“好了,你们也不要小题大做了。胥风你别放在心上,明天我去说说他。自己也躲着点朱深,别总往他脸上犯冲找不愉快。”
接着抬头看眼钟表,摆摆手:“算了算了,都撤了吧。该回宿舍回宿舍,该回家回家。今天的教训都给我记好了,再有下次,可不只是20分钟这么简单了!”
撄宁错愕地愣在原地。
等到人皆散去,撄宁与胥风隔着桌椅遥遥相望,没有人说话,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看见了吗?撄宁同学。这就是你所希望我说的、老师发现的真相吗?
可这一切,原本就无人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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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宿舍悄然无声。上铺的撄宁靠在床前发呆。
天如泼墨,幢幢楼房悉数隐没。只余窗外路灯下雪落雱霏,纤毫可见。错节盘绕的枯枝朽木,仿佛也蒙上一层灰霭。
无论是掌心汩汩血流下间歇传来的刺痛,还是身心疲乏茫然之感,都提醒着她今日发生的一切真实存在。没有正义战胜邪恶,没有恶人幡然醒悟放下屠刀,她只看到了一群群面目模糊、冷眼旁观甚至憎恶扭曲的脸。
那些书本上的理想,终究只是理想。是乌托邦、是伊甸园、是停留在最幸福那一刻戛然而止的童话。
而彻底击溃撄宁信念的——是章裕。
周五下午,学生陆陆续续放假回家。撄宁检查完所有卫生后,还是想单独找胥风说几句话。今天值日生里有他,正好天时地利人和。撄宁小心翼翼凑至近前,装模作样,若无其事地拍拍他桌前排放整齐的书。
撄宁像个二流子踱来踱去,绞尽脑汁:“咳,那个啊……”
太紧张,手一晃,整齐的书堆霎时被她拍歪,撄宁忙码整齐,朝胥风露出讨好一笑。装作随意地翻开了一本书,准备展开话题。
“你还是不……”
话卡在了喉咙里。因为她的视线被迫烙在书上红马克笔大笔一挥、血.淋.淋的“贱种”上。
“贱种!”
“贱种!”
“贱种!”
“……”
每页都有,每个字都几乎盖过了一页。而字的主人她那么熟悉,即使刻意聪明地做了歪曲——
是章裕,这个曾经骄傲不可一世的年级第一。
撄宁哑然,过了好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麻木地接续之前的话:“你还是不……不要难过了。”
胥风沉默无言,垂眸从口袋里给她递来一张干净的纸。撄宁后知后觉,摸到自己脸上满脸泪水。
她要如何形容自己的感受?最好的朋友之一,那个让她敬佩又牙痒痒的小毒舌;那个轻狂到不屑于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人;那个在她和筱筱考砸的时候,会别扭地带着她们去操场跑上几圈发泄苦闷的引路人。
他的眼神原来也会流露出嫉妒吗?
他甚至不是面目模糊的冷眼旁观者,他,是加害者。
撄宁又翻开了另一本书、另一本书、另一……无一例外,铺天盖地的恨意穿透纸背,她不信邪,一本本翻开,却又不知道自己在急于求证什么。直到胥风白净的左手盖在她颤抖的指尖上,残忍地告知:
“不用翻了,都有。”
撄宁终于停下动作,匆促抱歉地朝他一笑:“不好意思。”旋即走到位置上拉好书包,头也不回跑出教室,就好像,她也是个心虚的欺凌者。
这个教室病了。撄宁想。
又或许不止。
撄宁忽然想到章裕偶尔漫不经心的抱怨。他是单亲家庭,有一个控制欲极强的母亲。
撄宁记得很清楚,是因为每次家长会时,她的母亲总是会逮着所有任课老师问东问西,问到连最和蔼的英语老师脸上都露出不耐之色。
“章裕家长,我说了,你家儿子非常优秀,真的非常优秀。不,没有,没有开小差的时候,对、对,”英语老师疲倦地附和,“他没有拖欠作业……怎么会抄呢,不可能,是,是,是,他每天都多写了两篇英语作文交给我看,对对对,是主动的!好了家长!我要再强调一遍,你儿子做得很好!”
“姚女士!我认为你需要给你儿子一点私人空间和信任!”
可现在他失去了自己“第一”的铁桶江山,微妙的嫉妒,加之因其他导致的焦躁情绪,在被妈妈劈头盖脸大骂“废物”和强塞了好几门辅导班后,这些情绪跟着水涨船高,达到了顶点。
理所应当,发泄口是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