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真心这下听明白了,雷子辰的计划其实就是秦隽平常用惯的“牵盘子”。 她觉得这点很妙,但是仍不得不开口:“那姓张的帮主可恨聪明,像他这种人会上这种当吗? 再说,庐江城里如今只怕遍地是他的耳目,裘非常如果真到了庐江城里,只怕这位张帮主是否会答应我们帮忙解救秦隽等人还是两说。” 雷子辰觉得有理,可他酒饮了一口,又生出别的想法,道:“我看未必。 除了江问事和陈少侠外,雷某见识中所谓智慧者无非在利害算计上更胜人一筹而已。 利令智昏,能不能让那位张帮主昏头,就要看我们能拿出多大的利益作为饵。 他不咬饵,无非是因为陈少侠这‘闭眼太岁’没有现身,就算借藏姑娘或者秦少侠来投石问路也最多只听个响而已。 另一方面,这位张帮主未必没有利用‘闭眼太岁’名声的意思,你看他从未提过丐儿帮和泽生帮各有外郡势力青眼之事,针对曲道门未必仅仅是要做给‘闭眼太岁’的投名状,说不定另有别的深意。 我宁可相信这位张帮主虽然投注了,却也在权衡,轻注用于投石问路,只待几个羊牯里冒出来可能是最大的羊牯,他才肯落重注。” 雷子辰所用比喻就是赌坊黑话了,恰好藏真心曾在建安城“呷财赌坊”做过一段时间荷所以也听得懂。凡是博戏里那种落注就会挨宰的客人,就叫“羊牯”,逮住这么一个落重注打他的对家往往就能发一笔横财。 这其中却有另一个难处,藏真心一想到马上开口:“可陈至并不在附近,要如何让这位张帮主相信他到了庐江城附近呢?” 雷子辰这次连想都没想好,看来他刚才就已经想好这方面的安排,只是暂时把点子寄放在自己肚中酒虫里罢了:“让他自己去猜,自己去想。 秦少侠这‘口舌至尊’人暂时你陷进郡守府私牢,在那位张帮主看来藏姑娘理论上应该无人可以沟通定夺。 如果我仍在城外故布疑阵,借‘三斗’之便利只向你们传递计划,再来姓张的会怎么认为呢? 或许他当真神通广大,就连在‘三斗’的帮助之下的我也能挖出来,相信他还是不敢擅动我,因为我有可能是替‘闭眼太岁’陈少侠向姑娘你们传令。” 藏真心一点就通:“哦,雷大哥,你是要让姓张的‘照着辙印猜轱辘,聪明反被聪明误’。 自己生出陈至遥遥指挥庐江城内局势的想法,再自己把这个想法根深蒂固!” 夏尝笑声音虽冷,却因为看出这个醉鬼却有门道已经收起所有轻视:“方针有了,计划呢? 就算方针正确,没有更合适的做法,就难免中途露出马脚。” 雷子辰又打了一个酒嗝,边道:“……嗝,陈……少侠才名在外,姓张的未必敢轻视他的智慧。 要营造‘闭眼太岁’陈少侠在指挥的错觉,就要让他看不透你们的做法。 秦少侠提了一步要藏姑娘争当‘大饭头儿’,我看就很不错。 这之后藏姑娘要随时多问各方想法,这个想法可以是我的计划,可以是秦少侠、言少侠的,甚至可以是‘摘星楼’朋友们的。 姑娘你要做的就是择其‘奇’者而从之,不要考虑成功机会大还是不大,越是独特奇异的计划越有接在‘大饭头儿’之后实行的必要,目的就是要让姓张的猜不透。 再来要说到裘非常,裘非常身边不知是否藏着南宫妙霖那一方的人或者更甚——直接是殊胜宗的人。 这些人暂时还是避而远之,我们去探他们底细的时候说不定就反过来被探个底儿掉了,那就大……嗝……大的麻、麻烦。 所以第一步仍然是以快打快,尽快让那位姓张的帮主上钩,才好让他们和裘非常碰一碰,把裘非常的底细也碰些出来。” 计议到此,剩下的细节也无法在事前得知,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三人又商定了第二日藏真心现身庐江城内的次序,便在草庐各自找个角落睡了。 “下下签”夏尝笑没能很快睡着,这一天发生的事情也不少,最让他生气的一点毫无疑问是“三悟心猿”孙游者在郡守府私牢里无意间吐露的事。 孙游者私卖了丁卯火刺毒粉,而且听说还是两包,夏尝笑于是想到,自己之前在运河之战时还可惜自己怀中毒粉被水打湿只能废掉,原来全是白费。 现在一想,就算用水打湿,那包被夏尝笑填河底的粉末连灼热感都没生出来,哪里像是丁卯火刺花毒一般,哪有半点儿药性可言? 想来“三悟心猿”孙游者一早就调包了所有的丁卯火刺花毒拿去转卖,只留了一包胭粉之类的东西充数。 如果这包东西真到了要夏尝笑命的环节给他拿出来撒向敌人,岂不是不止落命一条,还会让仇家贻笑大方? 一旦想到这一层,夏尝笑就意气难平,他本就想不通为什么无傲殿的金殿主要让这个“三悟心猿”和自己一起出任务,明明自己一个人独来独往也一直好好的。 草庐甚陋,连墙也似土砖砌得不严,秋天的虫声到了后半夜正是清晰的时候,钻进人耳也颇扰人。 夏尝笑本来可以凭借“伏粪神功”的经验强行收敛气息和思绪让自己硬是睡下,只是他这时却没这个心情。 他稍微一起身,发现藏真心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了,也没有睡下,而是直出草庐。 夏尝笑也不是有意去跟,只是正好也想出去走走。 这一走出草庐,夏尝笑就听到低声的抽泣。 他有点不敢相信这是那位一贯乐呵呵的红衣少女在哭,藏真心给他的印象是虽然本事不见得很高,那种莫名的乐观却让人觉得很有几分江湖儿女的眉角。 曾经在“摘星楼”的无傲殿里,“下下签”夏尝笑报告完任务后被正在喝酒的无傲殿殿主金满堂强留闲聊一阵,那时候金满堂就说过一句话,当时的夏尝笑虽然没有什么感触,此时却觉得这情景正可以印证那句话。 “江湖人是一种身份,褪去这层身份,你不是你我不是我,任何人都该抽个时间交给真正的自己。” 在赌坊大杀四方风头出尽的红衣女侠,“口舌至尊”“闭眼太岁”的同路人,她也毕竟是名少女。 夜深人静,终于能够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她也褪去江湖人的身份,变回了自己的本来面目。 是否人只有在这种寂寞的时候才属于自己,是否只有只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