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墨珏哥哥来得倒早,与哥哥二人一早策马出游,说是难得放松,午间要野炊炙肉。
我本倚在窗下的小榻上浅眠,宓苔轻唤我,叫我挪到床榻上去睡,我却懒懒的不肯起来,只想在这日头暖和些的地方将就一会。
不知过了多久,歪得有些累了,正调整姿态,一睁开眼,看见苓楚坐在桌前,低头摆弄着我绣的花样子。
我一早遣人给顾府送去请帖,邀苓楚午后一叙。她今日倒勤谨,午时方过,人便到了。
我伸了个懒腰,醒了醒盹,懒懒地:“姐姐怎么到得这么早?”
听见自己的声音还带着未醒的沙哑,从榻上小木几拿了一杯早已备好的茶水,慢饮起来。
苓楚见我醒了,放下手里的活计,看着我说:“许久没见你,左不过我今日在家中无事,收了你的帖子就赶忙来了。”
我推一推茶杯,向她示意。
她抿一口,补充道:“从未见你下帖,突然一用,想必是有重大的事,我自然赶忙来啦。”
我随口道:“也没什么,往日姐姐都是不请自来,或是我不请自去的,今日想邀姐姐来家中做客,又觉得只叫他们捎个口信光秃秃的不好看,这才挥笔写了个请帖。”
“看来,这还真是幸甚至哉,现如今京城谁家不知白府的公子考中了会元,眼下府前正是门庭若市,多少人想进都进不来,这时节我还能收到白家大小姐送来的请帖,不知多惹人羡慕呢。”
“姐姐怎么也学会吹捧人了。”我撅了下嘴。
“最重要的是你帖中提到,邀我与墨珏二人同赏琵琶,共品薄酒,有了这两样,我岂能迟懒?”
又在屋里略坐坐,听见陆羽和隽莹在廊下的说话声,知道是哥哥他们回来了,便嘱咐他们往园子里去。
哥哥和墨珏二人已在园中等候,见我们走来,倒都不忘君子之礼,互相行过礼,四人才落座。
想是郊外之行十分尽兴,二人都格外意气风发,举手投足间溢着蓬勃的朝气。
我看见哥哥腰间别着水囊,便问是否山野间带回来的甘泉水。
他摇头:“是树下埋的清酒,我已挖出来备好了。”
苓楚道:“早听闻你摘得了会元,父亲说白府近日进进出出好些人,我才一直未来上门道喜,真是恭喜啊!”
哥哥刚道完谢,苓楚小了些声,似有探寻之意,又言:“不知墨珏此番如何?”
墨珏笑答:“我不比白兄,今年才过乡试,还想再修习几年,等下次科考。”
哥哥从容解释:“墨珏前些年一直在外,因事误了这才未考,此番乡试获得了一甲第六名,比我当时高出了好些,若再潜心研究,登科指日可待。”
苓楚含笑端起酒盏,道:“祝二位明年此日青云去,却笑人间举子忙!”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我跟道。
“那我们就祝两位公子前程似锦!”隽莹拉着宓苔等一干小丫头说。
“那我们也要祝一祝,我们祝二位少爷早日看尽长安花!”这是陆羽和林岚的声音。
哥哥和墨珏二人都一一笑着应了,众人一饮而尽。
正热闹着,作为东道主,哥哥先开口:“许久没像今天这样共聚了,等会儿咱们想些个游戏的好点子,抓阄怎么样?”
我笑着拍手,连声道好。
墨珏、苓楚亦称好。
一时间,都你争我赶地忙碌起来。哥哥和墨珏动起身来,而我和苓楚则坐在石凳上稍作歇息,时不时想到些什么,便指给他们做。林岚和陆羽两个在园中帮着搭桌子,隽莹引着苓楚的小丫头璟儿、珀儿到我房里搬来笔墨纸砚,宓苔抱来檀木琵琶......一干人等你一样我一样地在园中最郁郁葱葱的那棵合欢树下归置起来。
我远远看着,就像看着画中的景象。
待到收拾停当,只见那棵高大挺拔的合欢树上,几点新红点缀其间,一朵朵桃红色的伞花散着清香。树下的荫凉里,一板长桌稳稳坐地,桌上笔墨纸砚俱全,一旁还有一沓未写完的字集,好一幅夏日雅景。
我走至桌前,帮哥哥铺纸研磨,宓苔细心地帮我提起衣袖,以防沾到墨汁。
“琵琶必不能少,哥哥你写完直接塞给我好了,这在座的也只有我会了。”
哥哥笑着应了,又在纸上写下“丹青”、“剑舞”、“赋诗”、”“罚酒一杯”、“自报”等字样。捏成纸团,掷在一个小木桶里,待众人轮番抽取。
哥哥是第一个,抽中了“剑舞”。
我带着头拍手叫好,几个丫头小厮也都跟风起哄。
哥哥笑着摆摆手,招呼道:“只我一人有什么看头?墨珏,既抽中了这个,你我二人稍作比试,只为一观,如何?”
墨珏痛快答应,二人稍整衣容,轻装上阵。
只有苓楚神色不安,再三嘱咐:“可千万要小心呀!”
我推推她叫她放松:“姐姐放心,他们只是演一演武功,拆一拆招式,并不用全力的。”
果然是一处修习的,他二人功夫不相上下,脚下有进有退,力道张弛有度,袖间透出风鸣。虽不懂是何招式,却看得人不禁暗暗称赞。
从未见过这样的哥哥,我看得出神,幻想若是自己也能这般英姿飒爽,该是怎样一番风采。
我和哥哥是双生子,从小,我便觉得,我们是一体的。他就是我,我就是他。他有的,他能做的,我都会有,我都能做。所以,我对于哥哥做成的事都有着天然的自信,坚信自己也可以做成。
片刻,剑舞结束,下一个该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