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恨瞪大了眼睛,她花了一点时间来理解我说的话。
“……当真?”她脸上说不清楚是什么表情,喜悦羞涩担忧慌乱都有。
烛火在她的眼里跳动,无数思绪在光的外围旋转。
突然有人轻轻敲窗户,无恨和我都吓了一跳,我抬手灭了灯,问道:“是谁?”
“高娘子让我来看看长孙娘子是否安寝了。”原来是高氏的侍女。
“娘子已睡下了。”我定一定神向外面说,侍女答应着走了。
待侍女离开后,无恨才上床睡下。不过她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安然睡去,而是翻来覆去了一整夜。
第二天早上无恨眼下顺理成章的一片乌青,为了遮盖我给她铺了好几层的粉,但早餐时还是被高氏瞧见了端倪。
“怎么这么憔悴?”高氏惊讶道:“唐国公府的窦夫人请你下午去做客,这样可如何见人?”
无恨诧异问道:“什么时候递来的帖子?为何阿娘现在才告诉我?”
“昨儿下午的帖子,我想今天告诉你也无妨。昨晚又和心自在说话说晚了吧,看你,困得汤匙都拿不稳。”高氏心疼地说。
“倒是无妨,我那里有盒雪色膏,给无恨拿去用吧。”鲜于氏道。
鲜于姑姑拿了个乳白色的小瓷盒出来,鲜于氏笑道:“以前在蜀中遇到一位采药的少年人,送了我这个,说是能增色焕颜,倒是一段奇缘。你拿去试试,也不算辜负了。”
无恨知道这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忙向鲜于氏道谢:“多谢舅母。”
鲜于氏摆手笑说:“这没什么,国公府上规矩多,你要是怕到时出了岔子,用完饭去补补功课也来得及。”
高氏也点头赞同。
无恨用完饭回到房里,却没急着练规矩。
她打着哈欠说:“补规矩有什么用,把精神养好才是正经。”说着就宽衣上了床。
我一边放下帐子一边问:“娘子昨晚没睡好,是为议亲一事?”
她慵懒地扫我一眼,笑道:“昨日心里是没底,无缘无故的,怎么就议亲了。既然今日能见窦夫人本尊,自然要给夫人留一个好印象。”
“雪色膏再好,也比不上人的精神头足,”无恨懒懒地说,“到时辰叫我便是了。”
到了时辰,我依言叫醒无恨,她果然倦容消失,精神焕发。
我又给她抹上那雪色膏,盒子一打开暗香浮动,银簪子挑出指甲盖大小的膏体便足够抹全脸,果然是市面上都难得的。
无恨妆饰过后更显少女娇嫩颜色,窦夫人一见便十分喜欢,拉着她的手说了半天话。见无恨说话行事落落大方,没有一般贵女的装腔作势之态,窦夫人眼中笑意又深几分。
与去年相比,窦夫人多了几分病容,身子也单薄了许多。在又一次难以抑制的咳嗽后,窦夫人手抚着胸口向无恨歉意地笑道:“长孙娘子在府内逛逛先,我需得去吃药了,过会儿再一起用晚饭。”
“夫人小心。”无恨扶着窦夫人起身,窦夫人又回头吩咐一个侍女:“兰香,带着娘子走走。”说着便由贴身服侍的姑姑搀着由侧门离开了。
兰香走上前来行礼道:“娘子这边来。”一路分花拂柳而去,国公府内假山树木错落有致,亭台楼阁,曲廊屋宇极尽人工之力,却不显雕琢痕迹,呈现出一派自然诗意景象。
府内人丁兴旺,富丽繁盛,虽大但不觉空旷。一路走来我已看花了眼,无恨仍是面如常色。
到了水月汀,果然一池碧水已看不见,满满的荷叶与荷花铺在池中,微风一过便摇来扑面荷香。兰香引着我们至一小亭坐下,四周纱幔轻飘,恍然身处仙境之中。
兰香笑道:“今年我们府上荷花开得甚好,请娘子赏玩。”又有穿着素衣的女乐在一旁清唱采莲曲,惬意至极。
约摸过了半盏茶时间,忽听外面有女人的呼喝声:“不许进去?几个贱婢也敢拦我!”
兰香皱眉出去,我听她对那女人说:“里面是夫人招待的贵客,李娘子还请其他处坐坐罢。”
“什么贵客?我没听堂嫂说过,让开!”
兰香阻拦不及,纱幔被一把掀开。我立起看时,一个约摸四十岁上下打扮华丽的女人走了进来,她把无恨上下打量几眼,见对方没有起身让座的意思,冷笑道:“什么贵客,原来是个乳臭未干的毛丫头,也值当堂嫂这么重视。”
兰香紧跟着进来,脸色很不好地说:“娘子半月未见我们夫人,自然是不知道。还请娘子别处坐坐!”
那女人直接一把把我攘开,立在无恨身旁,大有无恨不起身她就站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无恨背对着众人,依然悠悠摇着扇子,似是沉浸在女乐的婉转歌声中。
我上前笑道:“我们娘子一听这女乐就沉浸进去了,那边不唱完就回不过来神,还请您莫要见怪。”
她面色又沉了一下,冷冷道:“所以刻意不尊敬长者,让我在这里干站着等她一个小辈?”
“哪里呢?”我的笑容八风不动,“想是今天日头大,娘子上了火气,这里有冰盘送风,还有熏香静心,娘子也好降降火气。”
她横眉怒目:“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讥讽我?”说着抬手就要甩下来一耳光。
我没想到她竟然要发怒打人,幸好兰香半路拦住,又有两个身强力壮的侍女上来半扶半拖地要把那女人扶出亭外,一时场面十分混乱。
终于采莲曲毕,无恨好像刚刚看到那女人,故作惊讶道:“这是府上的哪位娘子?”
“这位是……”兰香话还没说完,便被那女人半截抢断,她昂首答道:“我是唐国公的堂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