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容独自一人坐在石舫里。过了一会儿听见外面传来笑声,是谢怀惠寻过来。
她笑吟吟地说:“我听婢子说你独自一个人在这里,过来同你说说话。听说你家三娘子和董家郎君一起去看投壶,你怎么不一同去?”
“我病才好,有些不爱走动。”
谢怀惠在她身边坐下:“你的婢女呢,怎么不在身边?”
裴容摇摇头,猜想碧珠跟在裴茹身边,一时半会是不会愿意回来的。
谢怀惠一见她这副模样,心知是她家中那些事。忍不住就说:“你自己身边的人,还是要管住才好……”但才说了一句,就强收住了话头。
从前她见裴家中嫡庶不分,裴容没有点儿主心骨,万事都听姨娘和庶妹的话,心中很是着急,私下劝过好几回,但回回总碰钉子,渐渐也就不爱对她的事开口了。如今也是,忍不住出口说了一句,但想起从前又止住了话头。
但谢怀惠没想到裴容这次不同往日,主动向自己说起家中事来。
“姐姐知道我家中一堆麻烦事,我有心要扭转困局,却还需思量权衡。”裴容思量了一番,决定将心中打算说与谢怀惠听。
友人相处,真心换真心,若她总之将旁人的好意拒之门外,对着真心关怀自己的人也要遮掩忧愁,久而久之只能将真正的友人推得越来越远。
谢怀惠闻言面上表情更加柔和了些,她一把拉住裴容的手:“你在愁什么?不妨说出来,我也好与你参谋。”
“你是知道我家中的情况的。不瞒姐姐,我父宠妾灭妻,家中嫡庶不分,连我从前也被姨娘谗言所惑,自己院中上下竟全被姨娘把持的境况。”裴容将自己的困境说出来,“我要整治自己的院子,可母亲身怀六甲,正是要安心养胎的时候,我不愿请她为自己出头。”
她心中犹豫的还有一点便是卫颐。
若是自己开口,卫颐定然愿意为她出头,可有父亲偏心相护,她未必就能在孙宝珍那边讨到好,反而连累她受裴绩的埋怨。
谢怀惠听着也替她烦忧:“我听母亲说,卫夫人这胎怀得很是辛苦,大半年都不在外走动,只专心养胎。你确实要顾虑她的身体。但你这院子若不早日整治,我想想便替你憋屈。”
裴容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说:“你怎么比我还急?没事,我已经想到一计了。”
谢家的寿宴一直黄昏才散。回到家中,裴容便去向卫颐请安。房中没有外人,卫颐问起:“你今日在谢家过的可还好?”
裴容没有说起碧珠一事,而是提出想去卫府住上几日。
“怎么想起这个来?”
卫颐虽然奇怪,裴容从前并不爱去卫府,但如今她既然想着多亲近母家,她自然开心。
裴容笑了笑,她此番会卫府是要去搬救兵的,但不急着此时就与卫颐说。
“我想念外祖母了。”她说。
“你如此孝心,她老人家见了一定开心。可惜我这肚子大了。走动不便,不然要陪你一道回去,母亲请安的。”
裴容卖乖,哄她:“我去见了外祖母,多磕两个头,替母亲也一道尽了孝。”
卫颐被哄得开心,直抱着肚子笑。
裴容在青蘅中用了晚饭才回到自己院子里。回去以后也不要碧珠伺候,让她早早就去回去休息,只要了红豆带着小猫在房中陪自己读书。
“大娘子有事便让红豆去唤我,她还是个小孩儿,真要办什么的时候不顶用。”碧珠答了这一通才从上房退出去,而后并没有回自己的屋子,而是绕道去了卫婆子那里。
卫婆子问起今日去谢府的事来。
碧珠拍了拍胸口,道:“今日在谢府,三娘子与大娘子别苗头,愣是我带走了,将大娘子孤零零一个人扔在那边。我还担心回来会被大娘子发落。却没想,大娘子一声也不问一声也不吭。”
卫婆子想了想,说:“这不就是大娘子一贯的性子吗?多好拿捏的软柿子,由孙姨娘和乳三娘子说什么便是什么。你是孙姨娘特地为她挑到,她怎么会自己罚你呢?”
碧珠听了点头称是:“我还以为大娘子转性了,看来还是没有变。”
说起卫家,今日他家没有女眷去谢府祝寿,只有几位小郎君去了。回到府里就被卫太夫人叫去上房,老夫人所问的自然是外孙女裴容的情况。
如今卫家乃是四世同堂,长房这一脉,裴容的外祖父已经仙逝,外祖母在家颐养天年并不管事,当家的是裴容的亲舅舅卫拱。卫拱是长房的嫡长子,与裴容母亲、卫颐相差许多年岁,膝下子嗣又多,小儿子和孙儿有的都与裴容年纪相仿。
今日去谢府祝寿的便是卫拱生的七郎、九郎、十三郎。此时被喊到堂上问裴家表妹的情况,几位小郎君互相对视了一眼。年纪最长的七郎站出来回话:“禀祖母,表妹未曾到我们这边来。听说是病才好。不爱往人群多的地方走动,倒是见到了裴家那个三娘子。”
关于裴家,卫太夫人最不爱听的两桩事,一个就是这三娘子。闻言就摆了摆手,不要卫七郎继续说下去,直说“病好就好”。
几位郎君回过话,出了上房便各自回各自的院中去。卫七郎却拐了几步,走到大哥的院中,拿着赢来的《易金帖》推开一扇门,径直走进去。
屋内熏了香,但仍是压不住那一股似有似无的药酒味,屏风里面正传来一声高过一声的哀嚎。
“卫荃,你害不害臊啊,上个药嚎成这个样子。”卫七郎走进去,手中书帖一卷,直接敲在床榻上,将那个趴着的人敲得弹起三尺高。
“叔叔害我!”卫荃裤子都来不及提,一边躲一边委屈:“我都被打成什么样子了,你还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