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宁夫人住处出来后,赵悟安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瞬间松懈下来。
也不知该说她是心大还是怎么,上眼皮一碰下眼皮,靠在丹鹭怀里就喊着要睡觉。
“阿弥陀佛。”园能等候在院子外,见几人出来一礼,“贫僧带三位殿下去住处。”
清冷柔和的声音,不用刻意就能将人内心的阴郁烦躁化解。
赵懿安闻声抬头看向对方,青年男子一身僧袍,垂首静候,好一副平和自持、无欲无求的模样。
她弯了弯嘴角,内心恶趣味顿起,张口就想要说几句逗弄话,话到嘴边,赵懿安视线上移,目光触及对方光秃秃的脑袋,整个人一噎,瞬时歇了逗趣的心思。
她收回视线,不经意对上赵惜安一脸了然的眼神,赵懿安掩饰一般侧过脸去,避过视线轻咳一声道:“你们先回去吧,我再逛逛。”
赵惜安眯眼笑着,打着哈欠,心说我还不了解你,她自认为上道,漫不经心开口:“也好,让圆能师父陪姐姐逛逛。”
“咳咳。”赵懿安被呛了一下,狠狠剜她一眼,“瞎说什么?”
赵惜安挑眉,怎么,自家这姐姐可不像有贼心没贼胆的人,她想着又看向圆能,柔声笑道:“哪里是瞎说呢?圆能师父你说是不是?”
眼见着圆能张口有要答应的趋势,赵懿安忙率先出声,斩钉截铁拒绝,“不必,我自己走走,谁都不用跟着。”
她说完,不忘瞪一眼拱火不及的某人。
赵惜安从善如流接下这一眼,颇为遗憾摊了摊手,跟着又打了个哈欠。
赵悟安已经睡倒在丹鹭怀里,轻声打起呼噜,众人见状,就此分作两班,留下赵懿安一人在山寺内闲逛。
山中不知岁月,隐山寺修得恢宏而不失质朴,寺内绿柳成荫,远远望去,山林苍茫一片青翠,偶尔可闻阵阵诵经声,回荡在山林间格外清晰。
实在不失为隐居的好去处。
赵懿安颇为惬意地穿行着,忽然听见一阵喧哗,她好像听到了熟人的名字,赵懿安停下脚步。
“谢玹!”
不远处大殿外,一鹅黄色衣衫的年轻女子叉腰喊道。
“你往哪跑?”
女子跨步往前追,被她追逐的少年仓皇逃窜,哪里还有半点平时所见不可一世的傲气。
“殷追月,你少来,哪有你这样追着男子跑的?说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追上我也没用。”
吵闹间二人一追一跑,很快消失在赵懿安的眼前。
赵懿安一拍手,对上了,可不就是谢殷两家的人吗。
赵懿安心下一动,老二母族的女郎中意谢玹?这到底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家族授意,不过不管是那个,可都不是什么好事。
谢家在军中颇有威望,若是谢玹娶了殷氏女,这对二公子而言可以说是一大助力。
赵懿安不喜欢老二,老二坐上王位准没她好果子吃,
好在现在看着是殷家有意而谢家无心了。
抛开这些,她倒乐得看谢玹吃瘪,真是一物降一物,他也有夹着尾巴做人的日子。
看着二人远去,赵懿安迈步,走进寺院的正殿。
正殿巍峨伫立,广阔高耸,金身如来盘腿坐在高台上,抬起一手,悯然垂视着坐下众生。
大殿里檀香浓郁,摆着一眼望不尽的蒲团,香烟缭绕,供奉着数不清的长明灯。
大约早课完毕,殿内不见什么僧人。
赵懿安走近几步,仰视着宝相庄严的佛像,她孤身一人站着,在巨大佛像的映衬下,愈发显得渺小异常。
“殿下来礼佛?”
少年清澈嗓音从身后传来,随意询问。
谢玹靠在门框边,身体紧贴着墙壁,歪着头紧紧注视着外头的动静。
赵懿安回身看他,并不在意道:“我不信这些。”
谢玹有些惊讶,目光从门外移开,落在殿内之人身上,同初见时一样,她的身躯依旧单薄,或许是每日练剑的缘故,身姿倒是挺拔许多,纤如弱柳,却又韧如弱柳。
谢玹咦了一声,刚刚还一派稳重高深的人,猝然从殿内快步走出,路过他时还不怀好意瞥了一眼。
这是在做什么?他一下警醒,下意识想要去按剑,摸了个空才反应过来自己今日没有佩剑。
谢玹一眨不眨盯着,只见赵懿安在殿外石雕香坛边站定,微微一笑,随即双手放到嘴边,大声喊道:“谢玹在这里!”
余音袅袅,声声传开。
谢玹心道不好,恶狠狠瞪了人一眼,拔腿就跑,身形颇有些狼狈。
他才跑开没多久,一个鹅黄色的身影也嗦一下窜过去,来得可谓及时。
赵懿安笑得直不起腰,果然打蛇打三寸,抓人抓弱点,谢玹连杨统领都不怕,居然被一位钦慕他的女郎吓成这样,灰溜溜逃跑的模样可不好笑。
赵懿安笑了好一会儿,方才扬眉吐气般站定。
哼,什么叫报应,这就是报应。
看着那二人跑远,赵懿安也转身离去,预备着找人打听点宁夫人的事情。
早膳过后,寺院里的僧人渐渐多起来,她也不好再到处乱跑,挑着人少些的路往厢房的方向走。
走了好一会儿,她远远看着前方有一抹显眼的鹅黄色身影,不会这么巧吧?赵懿安心里咯噔一下,偌大的寺院这是第几次遇见了?
有殷追月的不远处必有谢玹,赵懿安站在树下四处眺望着,忽然,她听见自己的上方传来一阵衣料摩擦的悉索声,赵懿安抬头,刚要出声,就被人一把捂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