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未经训练,人在直面危机的时候,大脑会瞬间放空,肌肉僵直,反应变得迟钝,一问三不知,简直和傻子没什么区别。有时甚至还不如傻子。 关琛在给杀手丁午写的人物小传里,详写了训练的过程。其中有些是道听途说加上去的,有些却取材于现实。真实的部分,包括双手束缚在身后,人潜到三四米深的泳池底部,捡钥匙打开手铐;以及无保护措施徒手攀岩。 目的是在训练极端环境下处理危机的心理素质,克服动物本能。 关琛在这方面训练效果很好,毕竟命都拿来玩了,无畏的心理,压倒了源于基因的本能。 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危机,生死逃亡、凶匪暗杀、众敌包围、突袭扫黑、中毒、溺水、触电……关琛都能冷静应对,超水平发挥。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慌乱的滋味了。 直到他开始跑宣传,遇到各种采访。 “你有害怕的东西吗?”记者问关琛。 “很有意思的问题。”关琛深思熟虑地想了想,说:“怕地球变暖,怕北极熊灭绝,怕陨石撞击……” “琛哥,我们现在只是随便聊一聊,还没开始采访。” “好吧,我怕采访。” “哈哈哈哈。”记者觉得关琛很幽默。 关琛抿抿嘴,一点也笑不出来。 这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一直在跑宣传。 宣传期要忙很多事,除了上节目,还要参与杂志拍摄及采访。关琛最怕采访。 采访其实不难,有宣发人员负责稿件,采访的问题大体也跑不出框架,拉来的记者有交情,不会总想着搞个大新闻,但是关琛遇到过的这些个记者,不知怎么回事,一个个都对他的过去很感兴趣,非得拿他过去的经历为现在作注解,问家里父母对他的成长是否有重大影响,问他毕业后是怎么想到要当演员的,问哪些电影对他的影响最深……这些应付起来倒也还好,有张景生在旁边的话,就把话题引到张景生那里,关琛一个人的话,顾左右而言而他打几个哈哈也就过去了。 难的是有几个记者准备特别充分,已经得到了他的部分资料,比如,曾发表过的诗稿和小说,又或者【藤蔓电影】网上辛辣的短评,然后问关琛当时的创作感想。关琛简直不知道怎么答了,说几句“年少无知”,“年轻气盛”根本满足不了他们。搞得他每次采访完都是一身的汗,比各种惊心动魄的逃亡都要耗人心神,真的不知道这些记者什么时候还会突然甩出他闻所未闻的新料。 关琛放话给宣发部门,坚决不要给他弄什么一对一深度专访,哪怕中央电影台的记者来也不行。 可惜他放的狠话在这个世界不太好使。 协议早在合同里写得明明白白,负责宣发的职员也辛辛苦苦安排了很久,他如果不去是毁约,再说了人张景生最累最吃重,他也一句话都没抱怨,风里来雨里去,再忙都听从安排,你区区一介新人,“耍大牌”犯浑,实在不利于前途。 看着钱经理一脸兴奋中暗含着期待的神情,关琛决定不给他这个上位的机会,但退而求其次,商量着让年轻(没经验)的记者来给他做专访。 也不知道别人是怎么理解的,发来的照片尽是些年轻漂亮的女记者。 关琛不在意这些虚的,只在意履历。他发现这些姑娘们一个个都很不简单,不是拿过这个奖那个奖,就是写出过多少篇阅读量成百上千万的文章。其中竟然还有学生会主席!副主席!各种社团的部长!! 关琛连忙把名单打回去,问有没有更年轻,更单纯的(简历空一点的)。 一些报社很有傲骨,直接不理关琛了。 最后只有一家杂志社,派来了一个才上大一,刚入职实习的记者,名字叫黎韵。 寻常实习生是没这种机会的,想来这个黎韵背后很有一番背景,用来对付难搞的采访对象特别合适,算是以毒攻毒。 但是关琛不知道这些,见面之后,看到黎韵各种非常不记者的架势,关琛就很满意。没有印象里记者用词精准、咄咄逼人的感觉,甚至没有采访和被采访的区别,聊起来像是朋友之间的交谈。 采访的地点安排在休息室,采访结束,关琛就要和张景生一起拍杂志封面。张景生多次公开表达对关琛的看好,在业内,关琛已经被打上了张景生的烙印。宣发抓住了【传承】这一点,尽量安排他们俩一起参与活动。至于电影的男二总是暗戳戳表达了孤单,想掺和进来,但大家都假装听不懂……用剧组人员来说,就是“吓,关琛不是男二难道是男三??” 在休息室里简单地聊了聊,算是稍微熟悉了点关系。 “这个采访什么时候会发表?”关琛问。 “电影上映之后,”黎韵说,“所以和剧情有关的内容也可以说。” 黎韵看了看精美的奢侈品手表,问:“时间差不多了,那我们采访开始?” 关琛看了看手腕上那夜光防水的电子表,点头:“开始吧。” 边上钱经理和邢云严阵以待,随时做好一个打断,一个拦截录音笔的准备。 黎韵打开录音笔,开始进入采访模式,问说: 【前几天《追击者》播出,收视很高,网上热度很大,流传着很多你说的话和你的片段。你最近火了,你感觉怎么样?意外吗?】 “不意外。”关琛说,“我本来就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