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国西部横亘着燕山山脉,放眼望去,群山耸立,层峦叠嶂。燕山山脉一带,覆盖着茂密的丛林,受气候影响,四季常青。丛林之上常有飞鸟啼鸣声声,丛林之中常有野兽怒号阵阵,常年少有人居住。
在群山之中,山谷之间,隐匿着一个小村庄。村里人百年前的祖先,因大河决堤,淹没农田,而颗粒无收,失去生计。当时,村里勇敢的青年深入燕山山脉,在群山之中找到了一块相对平坦的山麓,村民索性全部迁入燕山山脉中。此后,村民们过上了世世代代隐居的生活。他们虽以打猎为主要谋生手段,但也在村庄附近开辟了小块的农田种植庄稼,这样的生活虽然清贫,却邻里和睦,平淡安宁。
“哇!”一声婴儿的啼哭响彻山间,停在林间的鸟雀,纷纷被惊得扇动翅膀向天空飞去。
陈依然迷迷糊糊中觉得身上有些粘腻,努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陈依然发觉自己正身处一间木质结构的房屋中,是老一辈人居住的那种老式房屋。屋顶中央挑着一根粗大的木梁——这是屋脊;两侧的木梁搭着屋脊依次排开——构成斜顶。木梁做工很精细,明显是经过抛光并且涂了亮油。陈依然之前去大山深处的老乡家里采访时,曾见过类似的建筑。有些老乡家里的平房屋顶虽也是如此这般的木质结构,却还是必不可少地用了几根钉子。而眼前的屋顶上,却没有任何金属物体,是单纯用木梁搭建而成的、类似故宫那样的榫卯建筑,看起来典雅又古朴。周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虽然点了香,却仍盖不住这股气味。
陈依然有些懵——自己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地方?自己不是为了救孩子被洪水冲走了吗?那自己现在不是应该早就死了?在安置点的村民们又怎么样了?是有人把我救了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为什么感觉身上粘糊糊的?
此时,陈依然头顶上有个尖声尖气的声音:“老爷!沐姐儿!松哥儿!夫人生了,是个水灵的小姑娘。快来瞧!小五姐儿睁眼睛了!”
“砰!”一声木门被猛地推开,一个穿着阔袍大袖衣服的男人从陈依然身边掠过,直直地向旁边冲去,焦急地喊着:“小姝!你怎么样了?”
陈依然顺着那男人的行动路线看去,这才发觉屋内还有一张大床,床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女人。那女人杏眼,柳叶眉,一张大气的鹅蛋脸,鼻梁高挺,若是健康状况正常,应该是个很美丽端庄的人。但她身材瘦削,脸颊凹陷,面色苍白,嘴唇发白,整个人显得瘦弱不堪、有气无力的。她的头发被汗水打湿了,一缕一缕地紧贴在额头上。
男人的身后跟着一个高个子的男孩、一个比他小一点的女孩和两个长的很像的小男孩,最大的男孩目测不过十三四岁,女孩大约十岁左右,两个小男孩儿则只有五六岁的样子。几个人都以担忧又惊喜的神情站在女人的床边。
那个虚弱的女人一边抬手指了指陈依然的位置,一边有些吃力地开口:“夫君……瞧……那是……我们的小五,她多小多可爱呀。”“是呀,真可爱。不过你这一胎怀像不好,又折腾了这么久,要好好休息,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男人回答道,声音里带着嗔怪和喜悦。
陈依然有些疑惑,用力抬起了手臂,顿时大吃一惊——她的手像婴儿那样小,皮肤还有些皱皱巴巴的,身上也带了些血腥味。陈依然更加不解了,这巨大的变故把她打蒙了。
这时,女人继续说道:“看,小五在向我们招手呢……松儿,沐儿……你们……你们带着两个弟弟去看看妹妹,夫君你也去……看看她吧。”
女人说罢,床前的四个孩子向她微微点了点头,转头向陈依然走去。男人也转头走来。
陈依然这才看清了几人的面目。他们都穿着不知哪朝哪代的服饰,下摆及地,袍袖宽大。那个男人看起来有三四十岁,身材高大,四肢粗壮,皮肤有些黑,剑眉星目,颇为周正大气也许是因为常年做苦力活,也许是因为习武,他的手指粗壮并且有很多老茧。他饱经风霜,眉眼显得凌厉极了。那个年龄较大的男孩,身材高挑挺拔,年龄虽小却已经有了力量感。他有着同他父亲一样的剑眉和同他母亲一样的杏眼、高鼻梁,肤色却比他父亲白的多,看起来沉稳持重,有些少年老成的意味。女孩子身材纤瘦,有一张饱满的圆脸,面色白里透红,一双大眼睛闪着亮光,眉眼和嘴唇都弯弯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看上去温暖柔和。那两个长的很像的男孩应该是双胞胎,两个人应该都是活泼爱笑的性格,咧开嘴大笑着,又都到了换牙的年纪,缺了几颗牙,看着起来些滑稽可笑。这一家人应该关系极好,房间里的气氛温馨又和睦。
陈依然却隐隐觉得那个躺在床上的女人状态不大对劲——应该已经是四个孩子的母亲,并不是第一次生产,产后的状态却出奇的差,脸色白得像过年贴春联时拌的浆糊,几乎没有一点血色。陈依然之前曾见过一个朋友生小孩,虽说产后也是虚弱无力,但面色不至于如此苍白,身体也并没有如此消瘦。
“夫君,母亲来了吗?我……有话跟你们说。”女人再次开口,声音好像欲发有气无力了。
男人猛得转头,坐在女人床前。“前几日下雨,母亲夜里窗户没关好,身子不爽利。本来母亲也在门口等你的,我把她劝回去了。你身子虚弱,应该好好休息,母亲也怕万一过了病气给你和孩子。这样你才能好好修养,早日恢复,”男人抿着嘴唇,看向妻子脸上担忧的表情换成了笑容,答道,“有什么事吗?”
“没关系……母亲应该好好将养。夫君,你也不用宽慰我了,我自己的身子……自己还是知道的。我这次生产,折腾的时间长……你和孩子们也没怎么休息,累着你们了……只是,这话我必须现在说……我怕是没几个时辰了……临行前大夫说了,我气血双亏,已是油尽灯枯了……你,别哭,别哭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