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这都是怪我!”
似乎看出了时纪的犹豫,白御霜望着楼梯上小菜头畏缩的背影,主动开了口,“我也是没教养过小孩的,不知道该怎样去教育他……只是如今造化这样艰难,他要是不上进,以后能有什么好结果呢?”
“他才13岁,还不懂事儿呢,” 时纪感到自己像真是变成了个小学老师,正面对一个不讲理的学生家长,努力想劝劝他,“咱们家长也不能太严厉了,小孩子有什么不对的,可以去引导他……”
“13岁?13岁那会儿,我都上台□□娘了,还能不懂事儿吗?”说这话的时候,白御霜低头去拨弄手中的地球仪,眼里看着那些线条交织成的局势,只单单不愿去看时纪。
“他呀,就是拎不清!”
时纪被噎住了。
真是尴尬,她忘了上次白御霜讲过13岁在这个时代已不算小孩,但自己却总是习惯性的代入现代思维,这便没了立足点了……
“白老板,那拜访老人家的事情……”
时纪想反正自己该说的也说了,听不听全凭白御霜自己,便赶紧扯出个新话题,好歹跳过这场尴尬说点正事儿。
“啊……”白御霜做恍然状,心虚的瞄了她一眼,道:“今儿怕是也见不上的。”
“你上次可告诉我,已约好了。”
“时小姐,这事怎么能怪我呢?”
时纪拿眼神反问他,便见他一脸无辜的辩护:“我是跟老先生约好了,可谁知道时小姐今日才来呀?”
好嘛,这倒是怪她来得晚了!
“那不是都得周…”时纪认栽,刚把周末的周字说出来便及时改了口:“都得礼拜日才有时间……”
“唉,”白御霜又佯作叹气,不过他此时整个人已换了副姿态,“时小姐同我说话不必这般小心的。我都懂得。”
时纪反击失败,白御霜再次掌握主导权,但他本意却并不是要让时纪尴尬或者失望,尤其和自己在一起时。他总是希望她快乐的。
于是白御霜察言观色,顺势把话题带回了手里的地球仪上:“老先生咱们可以再约。只是小菜头的那些功课,若是国语、算术、学堂歌之类我还懂得一些,但这洋文地球,我也实在不大懂的。时小姐,你刚才说的那些个什么东经、北纬的,就是能分割时间的东西吗……”
时纪便承了好意,与他解释起经纬线的来源。
两人站在地球仪前絮絮轻语,好一会儿才讲明白那些交叉纠缠的经纬线,无意中身影靠得越来越近,玉婶端茶进来时都没好出声儿打扰,又回厨房去处理下午买那串梅童鱼了。
末了白御霜道:“我也得自己学会了,才好教他。”
时纪见他面上刻意露出来的忸怩,便知道他刚才是听进去了,心里不由浮起丝儿宽慰。
对于向时纪暴露真实自我这件事,明明是白御霜再次怯了场,竟还又把主导权拿回了自己手上,不得不让人感叹他这些年来摸爬滚打的能耐没白练。只是,不知道在未来的某一天,时纪得知了他曾这样数次欺骗自己,她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至少她现在还只是因为见不到想见的那个他,有一点儿失落。
*
厨房里,玉婶把清晨买的梅童鱼一一洗净,垫了姜丝葱白蒸上锅,才又将茶端上来,让主客落下座。
7月中的上海已快要入伏,是很炎热的了,司机刘叔一到家就去扇着衣领去讨茶喝,亏得他俩在客厅站了这么久,也不嫌渴。
两杯茶饮,一中一洋,三道茶点,山楂糕、八珍糕、鸽蛋圆子,摆上桌面精巧细致,也足够讲究——既是时小姐光临,不用白御霜吩咐,自然都要好好招待的。
白御霜取了盏茶汤清浅的骨瓷杯给时纪,剩下那只配着小紫砂壶的,是他平日喝的养嗓茶,多少带点药味儿,因而特地为客人另沏了一道夏季常用的薄荷菊花茶。
玉婶的手艺自不必提,时纪只喝了一口,已顿感清凉解暑。
她回想之前到白御霜家来时,还真多是在夜间,都没在这客厅待过多久,匆匆路过,也是走马观花。此刻吃着茶点,时纪便将白御霜家的客厅仔细打量过,不由更加赞叹主人的审美,和财力——别的不说,光看天花板、桌几、地面设置的好几组灯饰,在民国,这电费就不是常人能用得起的。
说来这座漂亮的小洋楼,也是个不错的场景……虽然她还是没见到那张合影的拍摄者,但也不能就白来一趟吧?
“白老板,之前放在那儿的留声机呢?”
“最近睡觉时喜欢听个声儿,便搬进卧房去了。”白御霜抿了口他新续的茶汤,“怎么,时小姐突然对这小玩意儿感兴趣了?”
“嗯……”时纪还记得上次自己是怎么在拍摄中突然消失的,只好学着白御霜的习惯,绕了个弯子再提这茬儿:“我只是觉得,这留声机里要是放着白老板的戏,您再站在它跟前,合张影,一定是没有比这更美、更配的了。”
“时小姐,何止是留声机呀,” 白御霜不由失笑,他舒展开手臂,坦然自若的向她展示道:“你说,我这栋房子里哪样物件,是不美、不配的?”
“白老板说得是。那您看看,哪样物件最配入您的镜?”
时纪也不是非得要拍那台留声机,不过是拿它起个话头,只要白御霜愿意再配合她拍摄,什么景都行。而白御霜则向来懂得怎么拨动别人的情绪,时纪都说得这么透了,他岂有不应之理?只是他的卧房,此时却不想让她进的。
“时小姐,别那么客气了,给你一个忠告——”
白御霜站起来,一面往客厅侧面做了个请字,一面倨傲地同她讲:“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