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了一杯水,推过来,“前两日,你说出门泛舟,其实也是为着秦家大姑娘吧?”
上一次,他听着汴家兄弟闲聊时说起要去泛舟的事情,便特意选了那天休沐去云湘湖泛舟的,母亲是如何知道的?
不过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他这份心思迟早也是要让母亲知道的,也无需隐瞒,便点点头,“嗯,上一次,儿子就连累了秦家姑娘,还受了责罚,想着过去看看。而且——”
话未说完,东里夫人便指了指面前那红鹃花,“你看这花的枝叶是不是修剪得太多了?”
东里台的话被打断,有些不太不明白,却还是点点头,“没有。”
东里夫人笑起来,“这花啊和人一样,需得细心照料,仔细打理才能开出好颜色来。可即便开得好也还需人会修剪,像这样多修了一些好像就不美了。”
她叹了口气,继续道,“蓝之,你是我们东里家最有出息的孩子,可若是你不爱惜自己的枝叶,可能就像这盆花一样了,你明白吗?”
“母亲,蓝之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即便是儿子对秦姑娘有些心思也不至于就不爱惜自己了啊。”东里台不解地道。
东里夫人语气依旧温柔,“如今秦姑娘名声已经受损,你若和她走得太近,难道就不怕别人诟病你?”
“母亲是说秦姑娘落水的事情?我听汴家兄长说起过,她本就是无辜的,那些传言并无可信之处,而且,流言止于智者不是吗?”
东里夫人看向东里台,“我儿子果然是明理之人,不过,母亲还听到一个消息。”
“什么?”
“若当日救秦家大姑娘的人是太子呢?”
东里台一愣,“母亲怎么知道的?”
他忽然想起,昨日慧婉仪也就是自己的姑姑生了病,母亲被叫去宫里侍疾。
是那会儿听说的?
东里夫人站起来,“蓝之,你是聪明人,你觉得太子殿下会无缘无故去救一个不相识的女子?那可是太子啊,而且我还听说上一次华清池花宴,太子可是独独赞赏了秦大姑娘的画,你可明白其中之意?”
东里台捏紧了手掌,没说话。
东里夫人拍拍他肩膀,“蓝之,我知道你所想,可是万一太子真是看中了秦家大姑娘呢,你是要和太子一争吗?你父亲走得早,你是我们东里家最有前途的,也是我们所有人的希望,你自小就聪慧,我仍然记得小时候你趴在床头上看书的情形,蜡烛燃了一支又一支,你却浑然不觉疲惫。”
“倘若,你为了儿女之情,赌上自己的前程,你觉得你父亲泉下有知会心安吗?”
“可是,母亲,万一秦姑娘意不在此呢?”
东里夫人站起身来,“那你又如何知道她的意在你这里?而且,你觉得秦老太太会放着太子妃的位置不要,转而让她孙女进我们东里府?这位老夫人可是一向以秦府大局为重的。到时,若是东宫向东里家施压,你该如何?若秦家人要与东里家闹起来,你又该如何?”
东里台只将手掌越握越紧,直到掌心都捏出了印子,才觉得有些吃痛。
虽然他此刻不想承认,却也知道母亲说的在理,他可以不顾自己,但是他没法不顾全东里家。
他不是自私之人,他办不到。
忽然,天空下起细雨来,将那盆红鹃花打湿。
母子二人就这般在廊檐下站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东里台转过身朝着母亲重重地行了一礼,“儿子会考虑母亲的话的。”
东里夫人眼睛微涩,“蓝之,你能明白就好。你姑姑说了,做司业本来也是让你多些历练,最近朝中有意擢升有才干的子弟,她会向皇上推荐你的。今日,就陪母亲赏赏花吧,初阳王妃那里过两日我会亲自上门致歉的。”
东里台还想说什么,可看着东里夫人鬓角生出的几根银发,却什么都说不出了。
他不禁想起清缘寺和秦书宜一起合奏乐曲的情形。那一日,风和日丽,她眉目清澈,坐在古琴旁,眼似水杏,流盼生辉。
想起他们一起泛舟湖上时,她坐于船头处,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心中似有千斤压顶似的沉重,怅然苦涩。
终究,这一次茶会他是要失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