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鱼,一只相信爱情的鱼。”
这是海鱼十二岁那一年,看了她人生当中的第一本言情小说后,写在日记本上的一句话。
很多人都说爱情不过是骗人的玩意,但她还是坚定地相信,这辈子她一定会遇到她夏花般绚烂的爱情,幸福地收获甜蜜的爱之果实,从此,牵着那谁的手,晴看星星铺路,卧看蚂蚁搬家,在红尘中消磨那份自在的小幸福,多让人艳羡呀。
每次爱情畅想完毕,她都会习惯性地扭头四处看看,确定是在宿舍而不是在家里那间谁都能踏足,特别是老妈随时会现身的房间时,这才眯起眼,继续她新一轮的天马行空。
她怕老妈,一直乖乖谨记老妈那句,“收收你那些花里胡哨的心思,有本事给老娘考个大学回来,别尽是给老娘添乱子!”
老妈许慎芝,是十月怀胎生下她的女人,却从不像别人家老妈疼孩子那样疼爱她,在她记忆中,老妈就没悄声软语地和她说过几句话,动辄就是竖眉掐腰对她呼来喝去,说她“拖累了一大家子”。
她的确拖累了一家子,在她出生之前,老爸苏远年本是镇上一所中学的老师,一个月那点薪水加上许慎芝打点的小生意赚点钱,也差不多够小门小户的一家人丰衣足食了。
后来,有了女儿的许慎芝硬说膝下少个男孩门户凄凉,想躲着再要个孩子,和外人就说是帮坐牢的亲戚养的。这提议一出立刻遭到苏远年的反对,说她头脑发热,想儿子想疯了。但迫于许慎芝长期日里夜里的软磨硬泡,最后连离家出走都上演了,苏远年才手一摊,随她去了。
接下来的近一年时间,许慎芝一直为“生儿大计”做准备。
她先是放风出去说自己生了病去外地看医生,从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天靠在房间里等好消息,待怀上后,更是关门闭户出气儿都怕引来外人,苏远年每天汤水伺候周全。
到了将近生产那几天,许慎芝便让丈夫在夜里将她送往那个“坐牢的亲戚”家待产,一切计划似乎无懈可击,剩下的便是坐等她的大胖小子落地。
许慎芝在当地卫生所产床上惊世骇俗地叫了一个晚上,听到一声娇美啼哭声响起后,忙竖起耳朵一听。
“是个女儿……”
“七斤二两重……”
她一脸惊恐,一只手抓紧床单,“抱过来,我瞧生了个什么!”
助产护士将刚刚包好的小婴儿抱到许慎芝面前,脸上是克制着的受不了的表情,“喏,是个女孩。”
在场的人都听到一声床板被大力捶击的“砰呯”声,许慎芝几欲晕厥,将之前吃下去的补品汤汁如数吐了出来。
“怎么可能?那个方子,我亲眼见着配的,别人吃了全都怀生了儿子的……怎么可能?”
许慎芝边吐边哇哇叫嚷。
为此,许慎芝郁闷了好几年,待这个“坐牢亲戚家的孩子”也不像待大女儿海鸥一样疼爱呵护,饿不着冻不着,便随她了,大多时候都是老爸苏远年回家后带她玩,帮她洗澡换衣服,乐呵呵地逗她笑,给她当马儿骑,叫她“小海鱼”。
没有妈妈的温柔抚慰和细语呵护,小海鱼照样野草一样日益茁壮地成长,在老爸苏远年的肩头,一天一个样儿。
长大后的海鱼看过家里那本老旧的相册,里面自己的照片无一例外都是黏着老爸,有些是老爸将她抱在怀中,有些是她将小手伸进老爸的裤兜里紧紧拽着,有的是帮老爸扎了小辫子揪在手里傻呵呵地笑,而更多的是骑在老爸的肩上,神气十足如骄傲的公主。
而老妈和她,除了全家福当中会同时出现在一张照片上,鲜少再有其他合影,而占了相册不止一半厚度的,则是装扮时新的老妈和姐姐海鸥的合影。
老妈不喜欢她,这跟习惯老妈成天的抱怨一样,是海鱼早就习以为常的事。
她早就不再为姐姐的衣服总要比她的多而漂亮而郁闷了,或是为每天的早点钱总要比她的多出两块而黯然,一来在这个家里,除了老妈,老爸和姐姐对她都呵护备至疼爱有加,二来其实海鱼早熟,自己心里也明白,老妈多年来对她的忽视和抱怨,只不过是一个女人抱了太大希望又遭遇太大失望后无以发泄的正常行为。
毕竟,她的到来实打实地造成了两个让老妈提起来就心口窝疼的事实,一是抱儿子的美梦破灭,二是老爸也为此丢了铁饭碗。
但若说老妈对她没有爱,那是打死也说不过去的,这么多年同一屋檐下的母女相处,海鱼早已习成了一套特有的感受母爱的方式,往往在老妈的骂骂咧咧连天怨气之后,随即递上来的便是一碗热气腾腾的码满了海鱼胃口菜的饭,虽说早点钱没有姐姐多,逢年过节从她那里得的压岁钱却比姐姐的要丰厚,用老妈的话说,是“压住别长,长大了更拖累人!”
起先几年海鱼还为此跑去找老爸和姐姐哭鼻子,后来大了,鼓着腮帮子偷笑一番也就过了。
偶尔海鱼因为有事从学校晚归,老妈的电话就直接打到学校,再找不到就直接沿路来“接”她,远远望见便止步不前,作一个不耐烦的转身,丢给海鱼一个别扭的倔倔的背影,每次望着老妈这样的背影,海鱼都会偷笑一阵,心里总是暖暖的,像提前吃上了老妈做的甜品一样。
而姐姐海鸥,更是一个唯恐对妹妹爱得不够多的姑娘,四岁时,已经知道疼妹妹,处处让着妹妹了。
当时海鱼还是一个小婴儿,老爸的工作也还未丢,老妈又忙于针线活计,于是海鸥就将妹妹捆了背在身上,背着她到处玩,偶尔会有淘气的男孩子从身边跑过,指着她背上的小海鱼,嘴里叽叽咕咕地说:
“苏海鸥,我妈说,你这个妹妹是坏蛋的女儿,是不是真的?”
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