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铃响过一分钟,英语老师提着课本进了教室,响亮的一声“Classbegins”响起,海鱼才从座位上惊起来。
自上高中以来,她第一次在课堂上走了神,眼前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像一个个符咒,弄得她心神不宁。
英语老师两次有意识地走过她身边,有一次甚至还轻轻敲了敲她面前的桌子,她才回过神来,朝老师投去一丝歉疚的目光,试图将思绪拉回到眼前的课文上,然而不到两分钟,又开始蹙眉沉思。
四十五分钟的课时,她面前的书页和大脑都是一片空白。
老师前脚刚踏出教室,她便回过头去恶狠狠地瞪着后面的人。
叶迟低头奋笔疾书,抄着他的笔记,脸上一片平静肃然,如果不是刚刚姚洁的那些话,谁会想到就在几个小时前,这个人做了一件足以轰动全校的事。
他一直飞速抄着笔记,似乎对前方两道锋利的目光毫无觉察。
直到左手按着的笔记本被一股突来的力量抽开时,他才抬了抬眼,对上那双冒着火焰的眼睛。
“叶迟,你真做得出来!”她红着眼睛,语气强硬。
“什么?”叶迟露出一丝惊疑,此时但在她看来,这俨然就是一幅虚伪的嘴脸。
“你还想装,他什么时候得罪你了?你要这样为难他。”她极力压着自己的激动,但声音里的愤怒却是呼之欲出。
叶迟眨眨眼,将头扭朝一边,“我只是按老师要求办事,不是要故意为难谁。”
如果不是铃声响起,她真想拿书朝他那张可恶的脸一阵痛打。
上完最后两节课,她将他堵在教室里,旁边姚洁也迟迟不走,最后她干脆直接和她挑明了。
“阿洁,不好意思,你能先走一步吗,我有点事和叶迟商量。”
姚洁不冷不热地瞥了她一眼,又回头看看仍在低头看书的叶迟,才抓起书包出了教室。
她紧紧地盯着叶迟,好半天,没有说一句话。
最后还是他先开了口,“想问什么就问吧!”
她咬咬唇,抱着手臂:“他哪里得罪了你?为什么这么不待见他。”
“哼!”回答她的是一声自鼻腔而出的冷笑,仿佛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大家都是同学,他碍着你什么了?至于这么为难他!”她的眼神冷利,像箭一样直射着他。
“我没为难他,我只是按学校要求的去做而已。”仿佛是有些忌惮于她的兴师问罪,叶迟的声音也变得低低的。
她没再接话,只是扭开头去面朝着窗外,重重地吐了口气,半晌,才慢慢转过身。
“真没想到你这么虚伪龌龊!”她突然站起来朝他吼了一句,抓起书包冲出了教室。
她起身的一瞬间,他感觉有一滴液体落在了他搁着的手背上,从开始的温热瞬间变得冰冷刺骨。
她的眼泪。
他在她面前的第一次落泪,落在了他手上的泪,却是为了另一个人。
一簇火焰在胸腔里烧着,灼得他难受至极,他拉开衣服拉链,烦躁地脱掉外衣。
外边一个人影闪过。
很快就有一张脸出现在面前,美丽,精致,娇柔,却从未唤起过他心里的悸动。
“迟哥哥,怎么今天这么慢呀!”乔娜是典型的气质美女,声音亦如水般清澈。
他叹口气,并不看她,“抄笔记耽搁了几分钟,走吧!”
他拿起书包站起来,出了教室。
乔娜跟在后面,望着他冷硬的背影。
他从小就是个孤独的孩子,没有什么玩伴,她来了之后,他还是那个样子,仿佛是他在拒绝着同伴的快乐,又仿佛,他只是在拒绝她。
十年了,除了和父母在一起时候,那张脸好像从来就没有过什么生动的表情。
直到那个人出现。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迟哥哥不再每个周末回家和他们一起度过了,他一向阴郁的脸上开始有了难得的舒朗的笑了,他的眼神仿佛突然有了鲜明的焦点,带着柔情的闪闪发光的焦点,可那个焦点,却并不属于她。
少女敏感的心思,让她无数次辗转难眠,思索,忖度,猜测,失落,一切都在那个地震发生的寒冷的夜晚,望着他为她披上那件衣服,突然就有了答案。
他不是她的,从来都不是。
自她三岁时,便和他一同上下学,遇到有雨的天她没带伞,他会把他的伞让给她,却从来不会和她打一把伞。
有一次放学时遇上一场暴风雨,身上只穿一件连衣裙的她冷得瑟瑟发抖,他却只是面色平静地拐进路边店铺里,买了一件大了两个号的毛衣递给她,然而已让她开心了好长时间。
她一直以为那就是一个男孩对自己喜欢的女孩的呵护。
可当她看到人头攒动的缝隙里,他毫不犹豫地脱下他的外套,轻轻披在她的身上,动作那么轻柔,那么小心翼翼,仿佛即将要触摸一件稀世珍宝时,她突然觉得以前的自己是多么的可笑。
了解他们的人,都知道她对于他是怎样一个特殊的存在,这种特殊已经根植进她的心里,甚至,生命里,她的世界以他为主角,而他,却试图挣脱,做一个过客。
她轻轻叹口气,一滴泪,落在冰凉的手背上。